不得不說皇帝陛下誇起人來,就是如此别出心裁,直誇到人的心坎兒裡去。
裴枭然被誇的很是不好意思,謙虛的拱手道:
“陛下真是過獎了,枭然隻是前人中的一員,不敢居功。
”
朱庭芝卻是還有考量,又接着道:
“再者說,将來,若是朱雀與呂渭再次交惡,看在兩國的國君都是同一人取的名字的份兒上,和談起來怕也就沒那麼難了。
”
裴枭然給呂渭太子取名字的事情朱庭芝其實早就知道了。
正因如此,他才有了也讓裴枭然幫忙給自家太子取名字的想法的。
與寒蟬商量過後,寒蟬也欣然同意,這才有了今日的這一幕。
裴枭然聽的不由張大了眼睛,贊歎道:
“陛下想的,可真是長遠哪……”
現如今朱雀和呂渭恨不得合為一家,好的不能再好了。
想要交惡,怕要等很多、很多年以後了。
沒成想,朱庭芝卻是已經想到了那時,還想到了解決的方法……
裴枭然忍不住哈哈一笑,道:
“陛下呀,放心吧,不會有那一天的。
就算有,枭然也發揮不了太大作用的。
除非……”
“除非什麼?
”朱庭芝好奇詢問。
裴枭然笑着道:
“除非給他倆取一個差不多的名字,再讓他們結為兄弟。
這樣,若是将來兩國交惡,無論是他們,還是他們的後代,都會看在這層關系的份兒上,留一分餘地給對方的。
”
“好主意呀!
”
寒蟬聽的忍不住拍手叫好,看向朱庭芝道:
“陛下,待孩子大些,咱們便帶着他去呂渭玩玩,如何?
”
如何?
自是再好不過。
于是,兩個毫無關系的小寶寶,在無知無覺之中,便與對方結下了一段不解之緣。
而相似的名字,也比較好取一些。
裴枭然很快便想出了一個名字,并且得到了兩位家長的認可。
朱玉華。
君子如玉,榮華一世。
與聶昭華有些相似,卻又不盡相同。
小東西似乎也很喜歡這個名字,聽到時,便會眨巴着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過來。
他的眼神比山溪還要清澈,比月光還要明亮,配着白嘟嘟、軟乎乎的肉臉蛋,讓人看的恨不得咬上一口。
又在宮裡陪了寒蟬母子幾日,裴枭然這才戀戀不舍的回了裴府。
隻是,一回府,裴枭然便收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那便是,潘嬷嬷與張嬷嬷,雙雙去世了。
其實這兩位嬷嬷已經離開裴家很久了。
當發現自己的年紀大了,非但不能再好好的伺候主子,反而還會給主子添麻煩時,兩位嬷嬷便收拾好了行李,前來向裴枭然請辭了。
當時裴枭然極力挽留,想要單獨給兩位老人配一個小院,再派幾個下人,好好的照顧兩人,給兩人一個舒适的晚年。
奈何無論裴枭然好說歹說,兩人依然是去意已決。
因為兩位嬷嬷覺得,她們既是奴才,就該伺候主子,怎能讓主子派人去伺候她們呢?
而且,能看到裴枭然有今時今日的好日子,兩位嬷嬷也已經了無心願,可以放心的離開,去過自己的日子了。
一個固執的人對付起來就已經很難了,更何況是兩個固執的人。
萬般無奈之下,裴枭然隻得答應了下來,并在她們臨走時,給了她們許多銀票,足夠她們在餘下的時日裡,随意揮霍了。
不止如此,還派了一個心腹過去照料二人。
那二人推脫不過,也隻得收下了。
待二人離開之後,裴枭然也常常讓那位心腹寫信,告知她兩位老人的身體如何、近況如何。
心腹說,二位老人自從離開裴府之後,便回了自己的老家去住了。
原來,這兩位老人居然還是同一個村子裡出來的,雖不是親姐妹,一直以來關系卻都很不錯。
她們回去之後,也是住在一起,每日裡一起吃吃飯、曬曬太陽,偶爾還出去看看戲,過年時一起買個新衣服什麼的,過的十分惬意。
雖然沒有兒孫承歡膝下,但在心腹的細心照料下,二人也不比旁人差些什麼。
偶爾也會生病,但也都在大夫的治療之下熬過來了。
隻是沒想到,距離上次收到信件時才過了沒一段時日,兩位老人竟然都已經……不在了。
心腹在信中說,兩位老人是一前一後走的,相隔不過半天。
也是,與其留下自己一個人獨活,不如黃泉路上也做個伴,一起走。
也就不會害怕、不會孤單了。
心腹還說,她已經将兩位兩人一起厚葬了,還特地買了一個大棺材,将兩人安置在了一起。
信中還詳細寫下了墓地的位置。
而心腹正在回來的路上,為了讓裴枭然早些知道消息,才先寫了信件寄回來的。
裴枭然捏着這封信,久久都沒有動作。
兩位嬷嬷自赤宣帝派給她以後,就一直對她忠心耿耿、鞠躬盡瘁,将她照料的無微不至,也為她排了許多憂、解了許多難。
她們像娘親,像姥姥,像奶奶一樣的疼愛着她。
在她遇到煩惱時,也會溫柔而耐心的去開導她、給她出謀劃策。
她心裡早就将兩人當作自己的親人了。
如今聽到親人的死訊,自是一時難以接受。
往昔在一起時的溫暖畫面一一浮現在腦海之中,裴枭然隻覺得心尖一痛、鼻頭一酸,眼淚便不受控制的撲簌簌落了下來。
一直默默陪在一旁的百裡烈鸢吃了一驚,忙湊過來去看她手中的信。
待細細看完之後,他二話沒說,拉起裴枭然便往外走。
裴枭然吓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擦着眼淚,沒好氣的問道:
“你幹嘛?
放開我。
”
“你不用管我幹嘛,我知道你想幹嘛就成了。
”
霸氣的說完之後,百裡烈鸢便将裴枭然帶去了馬廄,牽了一匹馬出來。
他自己先一躍而上,上了馬背,而後又将裴枭然拉了上去。
随即雙腿一夾馬腹,馬兒便嘶鳴一聲,絕塵而去。
一路風馳電掣,沒有耽擱一刻除了中途下來買了些香燭和紙錢以外。
很快,百裡烈鸢便将她帶到了那片墓地埋葬着兩個嬷嬷的那片墓地。
待走近一看,卻發現墓地中有一個白衣女子正跪在一座墓碑前,一邊往火盆裡扔着紙錢,一邊止不住的埋頭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