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峥又慌了，這一次，不是怕給媳婦兒看到身體，也不是怕媳婦兒嫌他麻煩，實在是……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萬一，擦那裡的時候，他有了反應，會不會讓她以為，他隻想着那事？

　　 他不是啊！

　　 他真的不是。

　　 祝曉敏倒是也想到這一點，隻得又麻煩謝承志。

　　 隻是男人粗手重腳的，又怕弄疼他的傷口，隻能兩人合力，先幫他把衣服脫了，祝曉敏替他擦洗了上身，下身讓謝承志幫忙。

　　 被兩個人脫衣服，陸明峥更覺得難受，可是一向知道祝曉敏愛幹淨，又不敢反對，隻能默默的忍了。

　　 低着頭不敢看人，自然就看到自己的身體，突然發現，身上大多是這次留下的新傷，以前很多舊的疤痕消失了。

　　 陸明峥又糊塗了，擡頭瞄一眼祝曉敏，又把頭低下。

　　 他的身體，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和他分開這麼多年，又怎麼會知道？

　　 祝曉敏本來就在留意他的反應，見他低着頭，嘴裡又教訓：“就說你年紀一大把了，還逞什麼能？這一次你是走運，撿了條命回來，可不是每一次都能這麼幸運。”

　　 這一次，他本來沒打算活着回來，可沒想到他出事，她會為了他趕去，還是值得的。

　　 陸明峥心裡悄悄的想，卻沒敢說出口。

　　 謝承志卻不知道祝曉敏的話從兩世的事情都能說通，跟着點頭：“是啊，這次幸好有狼牙，不然你讓曉敏怎麼辦？讓孩子怎麼辦？”

　　 狼牙？

　　 他的得救，和那個小夥子有關系？

　　 想起來了，他醒來的時候，那個小夥子也是受了傷的。

　　 還有，孩子……

　　 想到陸欣，陸明峥心裡堵的難受，更不敢說話，隻能含含糊糊的應一句。

　　 這個時候，認錯是最正确的态度。

　　 竈裡生着火，屋子裡很暖和，擦完身體，祝曉敏也就沒有給陸明峥穿長衣服，隻穿了短褲和背心，就把人塞進被子裡。

　　 謝承志端着水出去，祝曉敏把被子兩邊都壓嚴實，最後又按住肩膀兩邊，把被角壓緊。

　　 陸明峥躺着，任憑她擺布，身體每每感覺到她手指的力度，心底就會掠過一層酥麻的甜意。

　　 這麼多年夫妻，這居然是他第一次被她這樣照顧。

　　 過去很多次，他受了傷，都是留在部隊裡，不讓戰友通知家裡，默默的一個人扛過來。

　　 事後，她即使知道了，也隻是一陣沉默，然後多做一個菜，把肉都留給他。

　　 他從來不知道，隻是隔着被子平常的觸碰，就能給他心底帶來這麼大的歡愉。

　　 過去那幾年，他真的是太想她了啊。

　　 這一點，倒是祝曉敏沒想到的，掖好被角，恰對上他一雙怔怔看着她的烏眸，也是微微恍神，稍定一定，才問：“要不要喝水？”

　　 陸明峥立刻搖頭。

　　 喝水，夜裡再想上廁所，總不能也去叫醒謝承志。

　　 祝曉敏看穿他的心思，低聲念叨：“明天去轉轉，看能不能買個夜壺。”

　　 陸明峥又有些難為情，隻覺得雖說能見到她，受這個傷也值了，可要是能自理會更好一點。

　　 祝曉敏也不理他，隻是囑咐：“我們屋子裡有暖壺，你渴了記着和我說。”見他點頭，自己跳下炕去洗漱。

　　 陸明峥躺着，睜開眼隻能看到腳下的牆，看不到地上的情形，耳聽着有倒水和水淋進盆裡聲音，也能聽到擰毛巾水落的聲音，知道是祝曉敏在洗漱，想起剛才自己被剝光，耳朵就有些熱。

　　 終于，洗漱的動靜沒了，有門打開的聲音，是祝曉敏端着水出去。

　　 隔一會兒，門再一次打開，有着臉盆磕碰的聲音，她又回來了。

　　 陸明峥的心，不自覺的跳快幾分，側頭看看旁邊空着的半條炕。

　　 不知道，她是要睡在這裡，還是去别的屋子。

　　 進來的時候，他看到這院子有五間正房，兩間南房，也不知道都住着什麼人，是不是她有另外的房間。

　　 胡思亂想的時候，感覺到上邊一暗，祝曉敏的身體擋住了上方的燈光，跟着爬上炕來，開始展開被褥。

　　 她睡這裡！

　　 陸明峥下意識的摒住了呼吸，像是怕她聽到他喘氣兒的聲音，想起他的存在，又改了主意。

　　 看着她把被褥就和自己的挨着鋪好，被子展開，又開始脫衣服。

　　 陸明峥心跳的自己都能聽到，每見她像是要轉身，都忙把眼閉上，生怕她知道他在注意她。

　　 好在，她脫了棉衣，還留着秋衣秋褲就沒有再脫，拉被子把自己蓋上，合身過來瞧他：“我要睡了，你要不要上廁所？”

　　 原來她沒忘記他在這裡。

　　 陸明峥急忙搖頭。

　　 祝曉敏放心：“渴了或者要上廁所，記着叫醒我。”見他點頭，這才回去躺下，拽一下引過來的燈繩，屋子裡一下子變成一片漆黑。

　　 陸明峥悄悄松口氣，慢慢側頭，盡量不發出一絲動靜，向着身邊的人注視。

　　 褥子寬九十公分，各用各的褥子，雖說是挨着的，可是兩個人之間還是有一些距離。

　　 兩個人雖說做了十幾年夫妻，可是他大多數時間在部隊，聚少離多不說，就算是在一起的時候，往往都要夾雜着生活裡各種各樣的煩惱，親近的時間不多，這樣靜靜看着她的時間更不多。

　　 她離開後的這幾年，他連做夢都沒敢想過，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一天。

　　 陸明峥把頭轉了回來，黑暗裡望着上方的屋頂，耳朵裡聽着她的呼吸由輕淺變的綿長，隻覺得自己恍若在夢裡。

　　 祝曉敏睡的并不安穩，會惦記陸明峥有什麼需要，更擔心新環境帶給他沖擊，讓他的身體有什麼反複，每一次醒來，都要試試他額頭的溫度，注意一下他呼吸的節奏。

　　 陸明峥睡的也不安穩，總懷疑這是夢，不敢睡實，很容易醒來。

　　 這一切，太不真實，不真實到，不要說他不認識的人，就連他認識的人，都不是他記憶裡的模樣，包括她。

　　 每一次她的手探在自己頭上，他都會醒來，卻不敢動，隻是貪戀的感覺着她流露出對他的擔憂和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