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罵了。

　　 但是，他悄悄的有點開心。

　　 這幾句責備裡，他還是聽出了一些關心的意味。

　　 她在關心他呢。

　　 陸明峥暗暗吸口氣，壓下心底泛上的酸澀，不再說話，見她勺子送過來，就順從的一口口把粥吃下去。

　　 祝曉敏擡眼看看他，心裡也稍稍一定。

　　 剛剛那些話，原本是這一世她和陸明峥日常相處時說話的口吻，上一世，她從不會多話，他伸手，她就會把碗給他，他不願意做的事，她也從不勉強，更不會用這樣的語氣斥責他。

　　 而現在說出來，沒有絲毫的不良反應。

　　 嗯，那就慢慢讓他習慣。

　　 祝曉敏的心裡，似乎找到一些和他相處的方向。

　　 下午的時候，杜國安幾個人要回城裡去，明天一早去單位消假上班。

　　 祝曉敏想一下，向幾個人交待：“你們要和明峥道别，就進去吧，隻是他身體還虛，别說太多話。”

　　 幾個人點頭，跟着她往五号院走，心裡卻有些複雜。

　　 原本，陸明峥在他們心裡，一直是最尊敬的大哥，可是……他醒來的時候，居然說要和祝曉敏離婚！

　　 這讓他們心裡，是說不出的别扭。

　　 祝曉敏就當沒有看出幾個人複雜的心思，開門帶他們進去，見陸明峥靠在枕頭裡，似睡似醒，在他胳膊上輕輕推一下，輕聲說：“國安他們要去上班了，來和你道個别。”

　　 陸明峥睜眼，看到跟着進來的五個人，有些錯愕，襯着她的手坐起來一些，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察覺到他眼神裡的陌生，杜國安心裡隐隐有些不适，卻又很快的壓下去，含笑說：“明峥，我們得回去上班了，周末再回來看你。”

　　 他們上班就在京城嗎？

　　 陸明峥有些訝異，心裡隐約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又一下想不起來，微微點頭，隻是說：“這段時間，麻煩你們了。”

　　 不管他們和祝曉敏為什麼這麼親密，可是能跟着她從京城到築城，一守就是一個月，他都該心懷感念。

　　 聽他說的客氣，杜國安稍稍一愣，看看祝曉敏，也就沒有再往下說。

　　 是因為他們夫妻之間出現了裂痕，所以，連和他們都疏遠了？

　　 還是因為，他的腦子真的出了問題？

　　 沒有多留，五個人怕影響陸明峥休息，簡單說幾句話，就從屋裡退了出來，直到出了院門，才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沉重。

　　 不管是他們夫妻之間出現問題，還是陸明峥的腦子出了問題，都不是小事。

　　 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大家的心裡，都是說不出的擔心。

　　 而屋子裡，陸明峥琢磨着那五個人對他的态度，心裡有許多的疑問，可是看看祝曉敏，終究是忍住沒有問出來。

　　 祝曉敏仔細看他的反應，假裝不經意的說：“我聽說，他們在單位都很受看重，請這麼久的假，想來堆下不少的工作。”

　　 見他愣愣的出神，不敢一下子傳遞太多的信息，又說：“累了就再睡會兒。”

　　 陸明峥點點頭，由她扶着又躺下。

　　 再睡一會兒醒來的時候，睜開眼，就見屋子裡多了一個半大小子，正趴在他身邊的炕沿上寫作業。

　　 看到他醒來，江小晨立刻開心的喊起來：“陸叔叔！”又跑去門口，向着院子裡喊，“曉敏姑姑，陸叔叔醒了。”

　　 沒等外邊的人應，又跑回來，眼睛亮亮的說：“陸叔叔，曉敏姑姑說，你會在家裡呆很長時間，對不對？等你好一點，我們再去練功夫。”

　　 這又是誰？

　　 上午被那個小丫頭告了狀，現在也不敢問，陸明峥隻是點點頭：“好！”

　　 江小晨笑開，絮絮的念叨：“以前要從村子那邊過來，現在住到廠子裡，陸叔叔卻回來的少了，你不知道，這邊才熱鬧呢，原本想着一起過年，可惜……”

　　 說到後邊，想到陸明峥出事，叔叔們都趕去了築城，留下的人也沒有心思過年，聲音小了下去。

　　 陸明峥沒聽懂，想問他什麼村子，為什麼住廠子裡，可沒敢問。

　　 正說着話，祝曉敏已經進來，摸摸江小晨的頭，含笑說：“好了，這裡姑姑守着，你去吧，剛妞妞還在找你。”

　　 看着江小晨跑出去，這才有意無意的給陸明峥補課：“你上午逗妞妞玩，小丫頭現在還生氣呢，我和她說，哥哥在你屋裡，也不肯來找，隻能我叫小晨出去。”

　　 也就是說，這個半大小子，是那個小丫頭的哥哥，哥哥叫小晨，妹妹叫妞妞，可是，他們是誰的孩子？

　　 陸明峥沒敢問。

　　 祝曉敏扶着他坐起來一些，嘴裡說：“醫生說，你每天要補充一些維生素，就要多吃些水果，這大冬天的，也買不到什麼水果，桂花說，明天讓棍子他們找找，看有沒有南方運來的橘子，早知道，我們從築城帶一些回來。”

　　 桂花他知道，那個跟着她一起去了築城的姑娘，還有一個叫狼牙的小夥子，是她男人，可是，棍子是誰？

　　 陸明峥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含糊的答應。

　　 晚上的時候，祝曉敏替他做了一碗拌湯，細白的白面拌成花生米大的面疙瘩，裡邊又炝了些蔥花，剛剛端進來，陸明峥就聞到久違的香味。

　　 這一次，沒敢再有自己的主張，由她一勺一勺喂着吃完。

　　 吃了兩頓順口的飯，結果就是，陸明峥内急了。

　　 祝曉敏見他漲紅了臉，磕磕巴巴的說半截話，明白過來：“我拿尿盆給你。”

　　 “不，不是……”陸明峥有些無措。

　　 雖然是自己媳婦兒，可是分别這麼多年，讓她伺候這種事，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祝曉敏瞪他一會兒，見他低着頭不敢看她，也不退縮，無奈，隻得說：“我讓承志來幫你。”

　　 謝承志可以說是在知青點時他最好的兄弟，雖然近幾年也沒有了聯系。

　　 陸明峥還勉強能接受，忙點點頭。

　　 謝承志已經聽杜國安幾個人悄悄說了對陸明峥的疑惑，也裝着什麼都不知道，進來如常的說話：“怎麼這種事情想起兄弟了，還以為你隻稀罕媳婦兒呢。”

　　 陸明峥看看他，有些窘，讷讷的表達歉意：“對……對不住，麻煩你了。”

　　 聽他說的客氣，謝承志看看他，笑笑沒有說話，扶着他解決了，收拾好出去。

　　 這麼起來又躺下，陸明峥已經折騰的滿頭是汗，聽到謝承志開門出去，大大松一口氣。

　　 晚上的時候，祝曉敏端了半碗炖的濃濃的骨頭湯來，喂着他一口口的喝了。

　　 可是要睡覺的時候，問題又來了，祝曉敏熱了水，非要給他擦洗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