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逸追問道:
“那咱們該怎麼辦?
總不能吃了虧還一聲不吭吧?
那豈不是會讓曹家那兩條狗瞧不起咱們?
”
裴枭然擺擺手,道:
“不急,現下送糧食才是最要緊的事,至于那些仇怨……都等送完糧食再細算吧。
”
裴枭然向來說一不二,這一路走來,幾位師傅也見識到了這個小東西在人前的魄力,知道她每一個決定都有她自己的考量。
因此,隻能将心頭的火攢起來,等送完糧之後再發了。
而與此同時,曹家的馬車裡。
車壁和車頂都鋪了厚厚毛氈的馬車裡,兩個丫頭正跪在氈毯上,一個捏着小粉拳輕輕的給曹惠民捶肩,一個給曹泰來倒茶。
曹惠民揮揮手,兩個丫頭立刻悄無聲息的退出了馬車,待她們離開之後,曹惠民才笑着開口道:
“如果那裴枭然命不好,此時怕是已經一命嗚呼了,若是命大,發現了咱們下在包子裡的毒,也會以為咱們的計劃落空了,并随之放松警惕,如此,咱們今晚的計劃才不會被她提前所察覺,爹爹當真是好計謀。
”
曹泰來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冷笑一聲,道:
“沒想到那裴枭然年紀不大,本事卻不小,這一路上很多危險都被她提前避了開去,所以,不能用尋常的手段去對付她。
”
曹惠民酸溜溜道:
“要是她沒本事,也不可能入得了聖上的眼,還如此受寵,不過,再受寵又如何?
弄丢了這次的糧食,害的無數百姓因她而死,就算聖上再寵她,也絕不可能再留下她的。
”
曹泰來微微點頭,道:
“那是必然。
”
父子倆對視一笑,眼神中滿是狠決。
曹惠民恨裴枭然是因為曾經被裴枭然給算計過,害他在裴家丢了大人。
曹泰來要除掉裴枭然則是因為,他和那些朝臣們一樣,自始至終,都沒有同意過讓裴枭然來送糧這件事。
赤宣帝之所以會選中曹泰來陪裴枭然一起送糧,不過是因為曹泰來的膽子太小,怕得罪了赤宣帝引禍上身,因此,一直沒敢在赤宣帝面前表現出反對這件事的意思。
這倒是讓赤宣帝誤以為他跟那些持反對意見的大臣們是不一樣的。
難得找到知音的赤宣帝,毫不猶豫的,就點了曹泰來陪裴枭然一起去送糧。
卻不知,曹泰來跟那些大臣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他和那些大臣們一樣,是絕對不想讓裴枭然獲得任何權力的。
誰讓裴枭然是女子呢?
如果她是男子,哪怕年紀小點,也許大臣們也不會反對的如此激烈。
但,男人掌權慣了,就莫名生出了一股優越感來,總覺得女子卑賤而弱小,是不堪大用的。
所以,就算不擇手段,曹泰來也要讓裴枭然的這次任務失敗,讓赤宣帝徹底絕了再用她的念頭!
夜色漸漸深了,周圍安靜下來,隻剩下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大風吹過的呼嘯聲。
被自家四哥裹成肉粽的裴枭然隻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一個姿勢坐久了有些難受,她艱難的動了動,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過放糧的地方。
白天趕路的時候她已經在馬車上睡過了,此時并不覺得困倦,一雙圓眼精神奕奕,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着點點亮光。
風中不知何時裹了幾絲清甜的味道,有點像是花香,卻又聞不真切,隐隐約約,若有若無。
裴枭然動了動鼻子,想要去确認時,卻發現那種香味又沒有了,不由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的幻覺。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她挺直的腰杆慢慢朝着身後的車壁上倒去,眼皮也變得越來越沉重。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的意識正在慢慢模糊,悄悄的帶着她沉往黑甜鄉。
周圍變得更加安靜了,隻有偶爾才能聽到風吹過的聲音,裴枭然以為自己是清醒的,她清醒的聽到了風聲,然而實際上,她已經沉入了夢鄉,聽到的聲音并不是來自耳邊,而是來自于夢中。
又過了好一會兒,曹泰來的馬車中才鑽出一個下人來。
他蹑手蹑腳的下了馬車,先是四處張望了下,見沒有什麼異常,這才踩着厚厚的積雪,緩緩來到裴枭然的馬車旁,透過掀開的車窗朝裡望。
見裡頭的小姑娘已經靠着車壁閉着眼睛睡得人事不知,那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轉而走向糧草周圍搭建的帳篷旁。
為了防止有人來偷糧,裴枭然讓士兵們将帳篷紮在糧草的四周,将糧草圍起來,如此,就算有人來偷,也無路将東西運出去。
那人看了看圍着糧草搭建的一圈兒帳篷,不屑的撇了撇嘴,用嘴型說了句小孩把戲,便鑽入了其中一個帳篷裡。
不一會兒,幾個帳篷裡都陸續走出人來,正是平日裡負責趕馬運送糧草的人。
那些人将帳篷拆掉,收好,将行李扔上馬背。
一路走來,馬兒們跟他們已經熟的很,因此很聽話,也沒鬧出什麼動靜來。
他們将馬重新套好,指揮着馬兒牽引着糧車一輛接着一輛的往外走。
待都出了包圍圈之後,便紛紛停了下來,一起看向那曹泰來的手下。
曹泰來的手下走了過去,招招手讓幾人過來,回頭環顧了一圈,見沒人被驚動,這才壓低聲音道:
“酬勞都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保準足夠你們全家兩輩子吃喝不愁的,不過,要等你們辦完事兒之後才能拿到。
現在,帶着這些糧食,分頭跑,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遠跑多遠,千萬不要讓裴枭然的兵馬給追上,否則,你們那些酬勞可就有命拿、沒命花了,都記住了嗎?
”
那些人不敢出聲,聞言趕忙用力點頭。
曹泰來的手下滿意一笑,從袖子掏出一疊厚厚的銀票,每人分了兩張,道:
“這是定金,先拿着。
”
那些人的目光中頓時射出了貪婪的光芒,接過定金後迅速收進了自己身上自認為穩妥的地方。
曹泰來的手下又道:
“還有一件事,要是你們當中誰不幸被那小丫頭片子給抓到了,可千萬别說一些不該說的話,供出一些不該供出的人,否則,我就讓你們全家人陪着你上路,絕不手軟,知道了嗎?
”
聽到提起裴枭然,那些人的神色間都帶了幾分蔑視,有幾個甚至露出了幾分淫猥的光芒。
他們紛紛點頭,拍拍胸脯,表示:自己絕不可能讓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抓到的!
曹泰來的手下笑了笑,揮揮手,一群人便就地解散,揮鞭驅使着馬兒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