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好,再長的路也終有盡頭,再難熬的等待,也終會等到結果。
寒蟬終于要生了。
身為最好的姐妹,裴枭然自是全程陪同。
而且,由于裴枭然是已經成過親的人了。
所以這一次,她甚至是可以留在屋裡的。
握着寒蟬的手,看着對方疼得臉色蒼白、汗流滾滾、死去活來。
裴枭然的心也好似被人丢入了火爐中一樣,反複被炙烤着,難受無比。
“寒蟬姐姐,加油!
堅持住!
我就在你身邊呢!
”
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的裴枭然很是手足無措,隻得在寒蟬的耳邊不住的安慰、鼓勵着。
寒蟬胡亂的點點頭,然後繼續被折騰的痛不欲生。
都說生孩子是女人的一道鬼門關,真是一點也沒有錯。
眼看着寒蟬被折騰的有氣無力了,那邊,接生婆卻是一個勁兒的催促着寒蟬用力。
并且威脅她,若是再不用力,孩子怕是就要被憋死在裡面了。
聽到這話,方才還奄奄一息的寒蟬,頓時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來,繼續擠出吃奶的力氣來發力。
裴枭然看的心疼無比,卻又無法對接生婆責難什麼,隻得繼續握着寒蟬的手,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力氣全都過渡給她。
感覺像是過了漫長的一百年。
終于,那邊傳來了接生婆快活的大叫,道;
“生啦生啦!
是個小子!
”
緊接着,随着接生婆的拍打,嬰兒發出了響亮的啼哭聲。
寒蟬看了看被抱到眼前的嬰孩一眼,又看了看一臉擔憂的望着她的裴枭然,笑了笑,便頭一歪,昏睡了過去。
但這動作卻将裴枭然給狠狠吓了一跳,連忙抖着手去摸她的鼻息。
感受到對方那均勻而綿長的呼吸之後,裴枭然才總算稍稍放下了心來。
“将孩子抱去給陛下看看吧。
”
知道朱庭芝肯定一直在外頭等着,隻看了那嬰孩一眼,裴枭然便如此吩咐道。
接生婆點點頭,便喜滋滋的抱着孩子出門去了。
餘下的幾個備用的接生婆也全都跟着出去領賞去了。
屋子裡充斥着難聞的血腥味,裴枭然卻是渾然不覺。
隻是握着寒蟬微微有些發涼的手,愣愣的看着她昏睡過去的模樣,連什麼時候落的淚,都不曾察覺。
遠處遙遙的傳來雞鳴的叫聲。
不知不覺,竟是已經過去了一夜。
裴枭然卻絲毫不覺得疲累,隻是兀自守在寒蟬的床邊,揮退了一個又一個進來勸她去休息的女官。
直到寒蟬再次醒來,裴枭然才總算有了動作。
她小心翼翼的輕聲問道:
“寒蟬姐姐,你覺得怎麼樣?
想吃點什麼?
喝點什麼?
”
寒蟬看着她憔悴的小臉和濃重的黑眼圈,就知道這家夥肯定一直沒走,便輕輕歎了口氣,道:
“你不用擔心,最難的那時候我都熬過來了,現在……還能熬不過去不成?
讓那些女官們來吧,你快去休息,不要惹得我擔心。
”
裴枭然扁扁嘴,有些不情願。
也不放心将自家好姐妹在這個最為虛弱的時候,交給旁人去照顧。
但見寒蟬堅持的眼色,她還是不得不站了起來,道: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一定不要勞心勞神,一切有我呢。
”
“嗯。
”
寒蟬輕輕的點點頭,微微一笑,又放心的阖上了眼睛。
不得不說生孩子當真是個體力活,在一起的時候,裴枭然還從未見過她寒蟬姐姐如此嗜睡的樣子。
心疼的摸了摸寒蟬的臉頰,裴枭然這才蹑手蹑腳的走了出去。
外間裡,朱庭芝也正坐在炕桌旁一直守着。
與之一起守着的,還有幾名太醫院裡醫術最好的幾位太醫。
以及……
“你怎麼會在這裡?
!
”
甫一看到那張充滿了虛僞的老臉,裴枭然便驚詫的張大了眼睛。
對方卻是皮笑肉不笑的理直氣壯道:
“我閨女生孩子,我這個當爹的,不在這裡,又在哪裡呢?
”
“你……”
裴枭然下意識的看向朱庭芝,卻見朱庭芝也是一臉無奈。
也對,對方對于朱庭芝來說,可是長輩。
他又能怎麼樣呢?
總不能将人家轟出去吧?
威遠侯捋着自己修剪的整整齊齊的胡須,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感慨道:
“如今看着自己最為疼愛的親閨女平平安安誕下外孫,老夫這輩子啊……也算圓滿了。
”
最可氣的其實不是這老家夥在這兒明目張膽的睜眼說瞎話。
而是周圍竟然還有不明真相之下附和他的人!
裴枭然用力咬了咬下唇。
看在她寒蟬姐姐還在裡間休息的份兒上,她就先不跟這個老東西計較了。
看了眼站在門邊,沒什麼存在感的百裡烈鸢,裴枭然說了一聲:
“走。
”
朝着朱庭芝行禮告退之後,裴枭然便打開門,率先走了出去。
百裡烈鸢低着頭默默跟上。
走出好一段距離後,裴枭然才低低的開口問道:
“威遠侯有沒有見過寒蟬姐姐的孩子?
”
百裡烈鸢一下便知道了她的隐憂,答道:
“放心吧,沒有。
孩子被奶娘抱去了,皇上一心擔憂着裡頭的皇後,也沒什麼心思去看那孩子,便沒讓人讓奶娘再抱回來。
所以,威遠侯來了之後,還未見過那孩子一面呢。
”
裴枭然稍稍松了口氣。
但是随即,又微微皺起了秀眉,隻顧低着頭走路,沉默不語。
百裡烈鸢在一旁細細的注意着她的表情變化,猜測着她的心思道:
“是不是親眼看到你寒蟬姐姐生孩子,你怕了?
沒事兒,我已經有了接班人,有沒有孩子,已經無甚重要了。
”
其實誰不想與心愛之人生一個孩子呢?
但是比起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子,百裡烈鸢更愛眼前這個人。
所以,為了她,他願意舍棄一切。
裴枭然朝天翻了個白眼。
她連死都不怕,會怕生孩子嗎?
之所以寒蟬生孩子時那麼緊張,不過是因為她怕失去寒蟬姐姐而已。
“我是在想……寒蟬姐姐的孩子是曆經生死生下的,别人的……難道就不是了嗎?
用别人的孩子做誘餌,也不過是因為,寒蟬姐姐與我親近,我不願看她擔驚受怕而已。
而那個不知名的旁人,則與我無關,所以我可以毫不在意的拿她的孩子來用。
可是……現在,我卻有些後悔了。
”
親眼見到寒蟬生娃時的痛苦,不難想象,别的女人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所以,無論用誰的孩子做誘餌,對于那個孩子的母親來說,無疑都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煎熬。
“原來你是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