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濂溪忍不住伸出手來,握住了裴枭然放在了桌上的手。
他輕聲道:
“枭然,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
裴枭然微微吓了一跳,待反應過來之後,卻并沒有躲避,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敏銳的察覺到對方似乎是有什麼心事,朱濂溪連忙問道:
“怎麼了?
”
裴枭然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殿下,有件事,枭然不知當講不當講。
”
朱濂溪安撫一笑,道:
“你我即将成為夫妻,還有什麼事是不當講的?
”
裴枭然這才道:
“想必殿下已經知道,如今的裴家,已是改頭換面。
自從我二伯回去之後,便遣散了家中的姨娘和下人,而将他的自己人安置了進去。
我的叔父和叔母,也因此而搬離了裴家。
我叔父名下還有幾處莊子,二伯并沒有向他要回來,我倒是并不擔心他們搬出去以後會難以生計。
我隻是擔心我的堂姐。
我堂姐如今年紀已經很大了,以前還曾受過傷,身子也不大好……
叔母曾來求過我,覺得我人脈廣,讓我幫堂姐說門親事。
可門第高的,壓根看不上堂姐,而門第一般的,堂姐又看不上。
我與堂姐從小一起長大,也不願見她這輩子就這樣孤身一人,所以……”
裴枭然沒有将話說完,但未盡的意思已經相當明白了。
朱濂溪的臉色當即便變得難看了起來。
自己最愛的女人讓自己去娶别的女人,這算什麼?
除非她不愛自己,不然的話,又怎麼可能會願意将自己分給别的女人?
正欲發作之時,卻見裴枭然面露難色,歎息道:
“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做。
可是叔母已經求到了我的面前,堂姐又是與我有血緣之親的親姐妹。
我……我也十分為難,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朱濂溪的臉色這才稍稍變得好看了些。
他稍一思索,道:
“不如這樣吧,讓她嫁給我的手下,你看如何?
”
能做大皇子殿下手下的人,可都不是一般人,絕對不會委屈了裴枭然的堂姐去。
而且,又是朱濂溪親自發話,哪怕為了讨好朱濂溪,那位手下也絕對不會有任何異議的。
聽了他的提議,裴枭然卻是搖了搖頭,答非所問道:
“殿下,您可知道,我堂姐這麼多年遲遲未嫁,是因為什麼?
”
“因為有了心上人?
”
女子遲遲未嫁大多都是這個原因,朱濂溪便脫口而出了。
裴枭然點點頭,然後又問道:
“那殿下,您可又知道,我堂姐的心上人是誰?
”
她堂姐的心上人,他怎麼知道?
别說心上人了,他連她的堂姐都不知道是誰呢。
朱濂溪不由得反問道:
“是誰?
”
裴枭然眨眨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隻是看着他,不說話。
兩人靜靜對望了片刻之後,朱濂溪終于明白了過來。
“是我?
!
”
裴枭然默默地點點頭。
不過這也并非什麼稀奇事。
如朱濂溪這般身份、這般人物,暗中芳心暗許、想要嫁給他的春閨少女不知凡幾。
隻是沒想到,會有女子如此執着,因為喜歡他,就多年來遲遲不肯嫁人。
朱濂溪來了幾分好奇之心,問道:
“不知你這個堂姐是哪位?
”
裴枭然微微一笑,道:
“殿下見過的,她與殿下還有一段淵源呢。
殿下可還記得,當年有一次狩獵時,那個因為被蛇咬住,而追着殿下求救,最後抱着殿下不肯松手的女子嗎?
”
朱濂溪的記性一向極好,事無大小,隻要稍一提醒,便能想的起來。
但是……
等朱濂溪想起這件事來之後,他隻恨自己的記性太好。
如此丢臉之事,他還記它作甚?
早就應該忘掉的!
原來裴枭然所說的這個堂姐,就是她?
!
朱濂溪的臉色比方才還要難看十分。
裴枭然低頭掩唇假咳了一聲,強忍住笑,接着做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道:
“殿下,若是您不要她的話,恐怕我那可憐的堂姐,這輩子都不會嫁人了……
而若是堂姐過的不好,我這良心,又怎會安?
偏偏我所嫁之人,又是堂姐最愛之人,待回娘家之日,我又該怎麼面對堂姐呢?
唉……”
她一向極有主意,任何問題都不能将她難倒,總是一副左右逢源、猶有餘刃的模樣。
真是難得見到裴枭然唉聲歎氣、左右為難的樣子。
也難怪,人情這個東西,可比任何問題與困難都要難解。
除卻那些隐居之人,又有誰能逃脫人情這一張大網呢?
朱濂溪自是想幫裴枭然排憂解難的。
可是、可是那個女人實在是、實在是……
太難纏了!
難纏到直到如今,想起曾經與她發生之事,都讓朱濂溪覺得一陣頭疼欲裂。
這玩意兒要是娶回家來,那還有安生日子可過嗎?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本想狠心拒絕,可是一擡頭,卻撞進一雙充滿了哀求的可憐大眼中。
朱濂溪忽然想到,這兩人殊流而同源,若是他拒絕接手這個麻煩。
那麼,被煩擾的人,便是裴枭然了。
于是,大皇子殿下心一軟、腦一熱,硬着頭皮點頭答應了下來,道:
“就照你的意思來吧。
不過,你且記住,這不是本殿下想娶的,單純隻是為了你,方才納她進門的。
”
聽到這話,裴枭然的一雙大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連連點頭,站起身盈盈一拜,笑逐顔開道:
“那就多謝殿下了!
”
這大概是裴枭然對他露出的最為燦爛的一個笑容了。
就是這付出的代價……稍微有那麼一點兒大……
出了茶樓,走在回家的路上,裴枭然的腳步都比來時輕快了好幾分。
一旁的桑蠶看了看左右,有些好奇道:
“主子還當真要将您的堂姐許配給大殿下麼?
”
她還以為這隻是裴枭然為了讓裴幼敏為她做事,而按照裴幼敏的喜好抛出的誘餌呢!
“當然!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嘛!
說到的事,我自然要去做到呀~”
裴枭然理所當然的應道。
“可是……”
可是自家主子,不是與那位堂姐有仇嗎?
怎的還幫對方說了一門這麼好的親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