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确是陶大夫能說出的話……裴枭然默默的想着。
“這般藐視人命之人,也能做大夫?
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桑蠶朝着地上呸了一口,表示十分唾棄。
裴枭然搖搖頭,道:
“話也不能這麼說,若是病倒的人是離王殿下,陶大夫是定然會救的,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
桑蠶朝天翻了個白眼,譏诮道:
“那還叫什麼大夫?
直接叫離王殿下的走狗,豈不更妙?
”
裴枭然被她逗笑,同時,也覺得有些奇怪。
陶大夫的本性如何,與陶大夫相處了這麼多年的百裡烈鸢,應該不會一點端倪都看不出來吧?
離王殿下雖然喜歡裝傻,可不代表他真的是傻子。
那麼,既然明知就算陶大夫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那還帶她來做什麼?
聰明如裴枭然,竟然也有猜不透離王心思的時候了。
當然,當然。
可别誤會,她可不是在吃醋。
因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離王殿下對那陶大夫,當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而且。
如果兩人之間真的有點什麼的話,早就成親了,何苦等到現在?
所以,裴枭然真的隻是單純的覺得有些奇怪而已。
不過事實的真相并沒有她想的那麼複雜深遠。
因為百裡烈鸢會帶着陶大夫一同前來,除了陶大夫會醫術,希望她能幫上點什麼忙之外。
就是為了保全裴枭然的名聲了。
畢竟裴枭然現在可是有夫之婦,就算兩人關系清白,離得近了,也難免招惹些閑言碎語。
萬一還給她招了什麼麻煩來,那就更加對不起她了。
所以,百裡烈鸢幹脆找了個障眼法來。
比起離王殿下千裡迢迢去探望裴小将軍,離王殿下帶着一個女人前去探望裴小将軍這種傳言,聽起來對于裴枭然來說,當然更為有利一點。
所以,陶大夫便成了那個障眼法。
聽着桑蠶的抱怨,裴枭然忽然問道:
“那位公主殿下,應當沒來吧?
”
這話問出口的瞬間,裴枭然就知道,自己是多此一問了。
這個地方如此危險,百裡烈鸢怎麼可能會帶着百裡餘念來呢?
果然,桑蠶搖了搖頭,道:
“沒有,反正自打離王殿下駕到以後,我便沒見過她。
”
不過……
這個問題倒也不算白問。
因為提起百裡餘念,裴枭然忽然想起了,自己以前聽聞百裡烈鸢重病,跟着百裡餘念回去探望他時,看到的那些他與美人在寬大的浴池中暧昧嬉戲的香丨豔畫面……
說那時的自己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今再仔細想想,就會發現,有很多地方不太對勁了。
首先,百裡餘念應當不會騙她。
看她當時那副心焦着急的表情,就知道,她哥生病的事情絕對是真的。
那為什麼趕到之後,卻發現對方不但好的很,還有閑情逸緻調戲美人?
這兩人之中,絕對有一個人有問題。
而憑借百裡餘念的智慧,應當是騙不了她的。
那麼騙她的,便隻有……百裡烈鸢!
看來什麼病好了,調戲美人之類的,都是裝的,都是故意演給她看,好将她給氣走的。
而之所以這麼做,應該是因為他不想自己是因為可憐他,才會去看他的吧……
這個蠢貨。
而且,若當日她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百裡烈鸢也不可能會棄了那些美人,隻為來陪她送死了。
想通了這件事,裴枭然表示,她對于離王殿下的自作聰明相當無語。
接下來的幾日,倒還算是相安無事。
隻是裴枭然的病情卻愈發反複無常了。
有時昏睡着,便會陷入昏迷,怎麼叫都無法醒來。
有時忽然醒來,又跟沒事人一樣,能說能笑,能吃能喝的。
雖然沒出什麼大事,卻也将人折騰的夠嗆。
百裡烈鸢也問過大夫們,這種情況是好是壞。
可是大夫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委婉的道:
“沒即刻要了性命去,應當算好的了。
不過,也極為兇險,因為不知哪一次的昏睡,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當然,隻是可能、可能而已……”
感覺到周圍的氣溫驟降,大夫悄悄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反複強調着他說的情況隻是可能。
百裡烈鸢聽了,卻是沒說什麼,隻是揮手讓他繼續去忙。
他則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然後又走了出去。
再回到裴枭然的帳篷前時,他的手裡已經多了兩樣東西
一隻剛烤好的、香噴噴的野山雞。
以及幾隻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既然說不定已經時日無多,百裡烈鸢當然希望裴枭然能夠盡量的吃好喝好再走。
他記得,對方是最愛吃這兩樣東西的。
掀開帳簾走了進去,恰好,裴枭然此時正醒着。
桑蠶剛剛給她擦完身子,現下正穿着一身新衣斜靠在榻上,手中随意的翻着一本書。
她額前的發絲猶濕着,貼在蒼白的面頰上,宛如黑絲纏繞着白玉,無端的多了幾分柔弱之美。
這份獨特的美麗,在她身上可不多見。
百裡烈鸢默默地看了一會兒,這才走上前去。
然後,用兩指夾起對方手中那本稍顯多餘的書,随意的抛到一邊,便熟門熟路的在裴枭然的榻邊坐了下來。
裴枭然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不過,在看到他手中的東西時,她的眼睛立刻亮了,好像兩顆星星在發光一樣。
“是不是餓了?
”
看着對方猶如等着吃食的小狗一般的可愛表情,百裡烈鸢強忍住狠狠掐上兩把的沖動,笑着問道。
裴枭然連忙點點頭。
這些日子,為了讓她好消化,桑蠶隻給她吃清粥小菜。
天知道,她的嘴裡都快淡出鳥來啦!
如今乍然看到這些心頭愛,怎能不讓她垂涎三千尺?
百裡烈鸢原本想将手中的食物遞給她。
可是轉念又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妥,道:
“我聽桑蠶說,你最好吃一些好消化的。
”
“嘎?
”
“所以……”
百裡烈鸢慢吞吞的撕下一條油汪汪的大雞腿,在她眼前晃了晃。
裴枭然:“……”
裴枭然心說這個家夥該不會是想自己吃,讓她看吧?
他要是真敢這麼做,她絕對讓他豎着進來、橫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