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沈大人過來。
”裴枭然幾乎是在從牙縫裡擠字。
“他很忙。
”
百裡烈鸢回絕了她,并毫不客氣的轉移話題道:
“聽桑蠶說你昏迷了好久,肯定渴了餓了,吃點東西吧。
”
說着,揚聲喚了個他自己的手下進來,吩咐他去做些粥之類好吞咽和消化的食物。
“百裡烈鸢!
”
裴枭然扭頭躲開他拿着濕帕,欲要給自己擦臉的手,恨恨的道:
“莫忘了,我已經成親了!
還請離王殿下自重!
”
百裡烈鸢聞言,卻是伸手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臉強行扭了過來,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
“成親又如何?
真正愛你的人,應該在你的面前,而不應該是在千裡之外!
”
裴枭然愣了愣,腦海中電光火閃,好像撥開雲霧見日出似的,一瞬間明白了很多事。
百裡烈鸢忽然讓她明白了,愛與利用真正的區别。
利用的人會對她好,但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一般不會出現在她的身邊。
尤其是,當那危險也同樣嚴重的威脅着他自己的性命的時候。
愛她的人也會對她好,卻是不止對她好。
而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危險之下,都會不離不棄的陪伴在她的身邊。
與她同生,陪她共死!
裴枭然一時無言。
她知道百裡烈鸢是喜歡她的。
卻從來不肯相信,他對她的喜歡和愛,是唯一的,是永恒的,是不惜任何代價的。
世上總會有比她更加漂亮、更加強大、更加優秀、更加聰穎的女子。
憑借他的身份、美貌,又有什麼樣的女子會得不到?
可是今天她才發現,她實在錯得離譜。
世上的男人大多花心,可總有那忠貞不渝的。
世上的男人大多薄情,可總有那深情如許的。
此時此刻,已經無需任何語言,百裡烈鸢直接用實際行動向她證明了,他對她的愛,就是唯一且永恒的。
因為除非隻有徹底瘋了的人,才會主動往疫區跑,還主動接近感染瘟疫的人,還沒有任何自我保護的措施。
“你瘋了,絕對是瘋了……”裴枭然忍不住的低聲喃喃。
百裡烈鸢瞥了她一眼,聳聳肩,十分理所當然的道:
“無所謂,爺樂意。
”
看着他那副漫不經心又吊兒郎當的樣子,不知怎的,裴枭然就是想笑。
她也真的笑了起來,隻是現下她病的面色全無,連嘴唇都沒有半點血色,這笑容看起來,也便顯得格外的可憐蒼白。
不過,雖然這笑容不複往日的聰穎靈動,她眼中的光彩,卻始終璀璨不滅。
這就是裴枭然,什麼都無法将她的意志摧垮的裴枭然。
百裡烈鸢眼中柔情滿溢,意料之中的,再次給裴枭然擦臉時,對方并沒有躲開。
他知道裴枭然已經成親了。
他也知道,這輩子與她相守,已是癡心妄想。
但是這些對他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已經想通了,隻要她好好的活着就行了,除此之外,别無他求。
如果有一天,她不幸而亡,那他就陪她一起去,好讓她在黃泉路上有個人陪,不會害怕。
也許他這樣的做法,在他人眼裡,就是傻,就是犯賤。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
誰讓他那麼愛她?
愛到,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對方如此情深意重,再去驅趕,頗顯無情。
裴枭然也隻好被迫接受了對方的照料。
而且……
雖然她不會承認,但是也無法否認,在醒來後,第一眼看到他時,心底裡,除了驚詫,總歸是還有些欣喜的……
當然,這是個秘密,誰也不能說。
為裴枭然仔細的擦拭了臉和手,喂她用了些溫度适宜的粥之後,百裡烈鸢轉頭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道:
“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我會讓桑蠶過來照顧你的。
”
原來也并不是全不顧及她的名聲,隻是單純的嫌沈廉礙事,将他趕走而已。
裴枭然這才放下心來,又忍不住罵道:
“你個蠢貨……去找個大夫瞧瞧吧,免得當真傳染給你。
”
百裡烈鸢卻權當沒聽到似的,隻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這才站起身,打算離去。
裴枭然忽然叫住了他,有些猶豫的問道:
“你……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
就是因為這隻稍嫌冰涼的手,才拉回了她漂浮無定的意識的。
百裡烈鸢腳步一滞,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顯然并沒有注意到這種小細節。
他回過頭,見裴枭然正望向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便笑着道:
“興許是因為老了吧,身體也不行了。
”
裴枭然:“……”
他是比她的歲數要大些沒錯。
但也沒大到這麼多吧!
裴枭然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便白了他一眼,扭過頭去,顯然一副并不想再理他的模樣。
百裡烈鸢忍俊不禁,想了想,終于還是道:
“不用擔心我,隻要你不死,我就不會死。
”
這話當真是比世上最為動聽的情話還要動聽。
裴枭然怔了怔,然後往外動了動手指,給了他一個邊兒呆着去的手勢。
那個煩人的家夥這才終于掀簾而去。
在他離開後不久,桑蠶果然走了進來。
見到裴枭然已經醒來,也不意外,想來百裡烈鸢已經告訴了她。
不過,裴枭然瞧着,她家桑蠶姐姐的表情,似乎并不怎麼愉快。
“怎麼了?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
桑蠶冷哼一聲,道:
“還不是因為那個陶大夫!
”
“陶大夫?
”
這個稱呼,有些耳熟啊……
裴枭然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很快便想起,在離王殿下的王府之中,似乎的确是有這麼一号人物。
那是個女子,還是個……愛吃醋的女子。
不過,百裡烈鸢将她帶來這裡做什麼?
但聽桑蠶接着道:
“起初,離王殿下說了,陶大夫是來幫忙治病的,陶大夫自己也說了,她會竭盡所能的幫忙救治病人。
結果呢?
待離王殿下一走,那陶大夫表面上是去了城隍廟,實際上,盡管人家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卻并沒有進去的打算。
她滿臉嫌惡,還對我說什麼,這些病患治了也會死,不如别浪費那份精力與藥材,說不好,還要傳染給旁人的。
最好是将人都聚在一塊兒,一把火全燒了幹淨,那才叫斬草除根呢!
呵,這是大夫該說的話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