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一怔，卻還是連連搖頭。

　　因為買通她在伶羽的湯藥中下毒的人告訴她，這毒會讓伶羽慢慢死去，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雖然這種毒不會讓人立即斃命，但‘死’這個字眼，還是讓膽小的春芽心生恐懼，連一口都不敢嘗。

　　裴枭然朝着潘嬷嬷使了個眼色。

　　潘嬷嬷會意，将托盤放到一邊，拿起湯碗，走到春芽的面前，捏起她的嘴巴就往裡灌。

　　“不……噗……唔……”

　　春芽連忙掙紮，一旁的寒蟬看了，立刻站起身走上前幫忙制住春芽。

　　雖然不知道裴枭然留下伶羽的命是想要做什麼。

　　但既然裴枭然不想殺她，底下的人就不應該違抗她的命令。

　　而且這丫頭也忒膽大包天了些，在自己的主子的眼皮子底下害人，誰知道這丫頭下一個害的又會不會是自己的主子？

　　寒蟬毫不客氣的将春芽的兩條胳膊反剪在身後，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這招還是她跟着裴枭然的師傅們學的。

　　她跟着裴枭然在大營裡呆了這麼些日子，委實學了不少東西，今日總算能派上用場了。

　　等一碗藥全部都灌了下去，寒蟬才放開了手。

　　春芽立刻拼命去摳自己的嗓子眼兒，想要将灌下的湯藥都吐出來。

　　這一看就知道藥裡肯定有問題，裴枭然笑眯眯的道：

　　“不用摳了，反正你也活不久了，又何必折磨自己呢？
”

　　春芽平日裡見到的裴枭然都是溫溫和和的模樣，再加上對方又是個孩子，哪怕是自己的主子，心底裡也還是有些輕視的。

　　也因此，膽子那麼小的她，才敢接下外人給的銀子，幫外人在自己主子的眼皮子底下做事。

　　可萬萬沒想到，就是一個看上去這麼可愛無害的小姑娘，做起事來，竟是這麼不給人留一絲餘地的狠決！

　　春芽這次是徹底被吓破了膽，連忙磕頭認錯道：

　　“我錯了！
我真的知錯了！
求小姐饒命！
是、是黑蝶給了我藥和銀子，讓我這麼做的！
我、我可以把銀子都交出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饒我一命吧！
”

　　“黑蝶？
”

　　裴枭然心頭微動，她記得，這可是趙姨娘身邊的人啊！

　　趙姨娘……為什麼想要害死伶羽呢？

　　裴枭然想要好好細究細究，但春芽一直磕頭求饒不止。

　　她微微蹙眉，道：

　　“拖出去杖斃，順便告訴院子裡的所有人，以後再有這種情況發生，我決不輕饒。
”

　　潘嬷嬷點頭應道：

　　“是。
”

　　順便欣慰的想到：她家小主子終于開竅了啊……

　　這種背主的奴才留着也是禍害，斬草除根方是上策。

　　她不會怪裴枭然心狠，因為在這不是人吃我就是我吃|人的世道裡，若是不狠一點，終将被人所吃。

　　寒蟬也跟着站了起來，幫着潘嬷嬷一起将拼命掙紮的春芽拖了出去，并将屋門關上，給裴枭然一個可以安靜的思考的空間。

　　其實換做上輩子的裴枭然，隻犯了這點兒錯的春芽，完全可以活下來。

　　但上輩子裴枭然就是因背叛而死，所以，背叛，是她絕對不能碰觸的逆鱗。

　　之所以會留下同樣背叛她的伶羽，不過是因為伶羽還有些用處而已。

　　至于完全沒有用處的春芽……便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裴枭然用指尖蘸了點茶水，在桌上輕輕滑動，慢慢梳理着自己的思緒。

　　不出她的預料，春芽果然被人買通，在給伶羽的藥中做了手腳。

　　而買通她的人是黑蝶，是趙姨娘的人。

　　但趙姨娘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大費周章的來殺一個已經瘋了的丫頭。

　　除非……她怕瘋了的伶羽，依舊會說出一些對她不利的東西來。

　　但趙姨娘不是蠢人，不可能會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伶羽的手上，讓她威脅到自己。

　　而伶羽以前，也和趙姨娘沒有多少交集。

　　換言之，她們兩個是在私下裡勾搭上的。

　　莫非這兩人之間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

　　一個姨娘，一個丫頭，能有什麼交易？

　　裴枭然覺得，趙姨娘買通了伶羽幫她做事的可能性會更大。

　　但是……伶羽能幫她做什麼呢？
幫她殺了自己嗎？

　　裴枭然的手指在桌上慢慢的滑動，腦中則在飛速的思考着伶羽以前的所作所為。

　　她記得，在自己落水的那一次，伶羽的确并沒有救自己，而是選擇袖手旁觀。

　　但趙姨娘用她的兩個女兒拼命拉攏讨好自己，所以，肯定不會買通伶羽殺了自己，這太自相矛盾了。

　　莫非……還有别人買通了伶羽，想讓她殺了自己？

　　雖說伶羽是老太太的人，但她落水之前并沒有得罪過老太太，相反，還一直是老太太欺辱找樂子的對象，老太太不可能在那時對伶羽下達除掉自己的命令。

　　而在那時就想要自己消失的府中人……大概隻有程氏了吧？

　　會不會……伶羽同時被程氏和趙姨娘給買通了？

　　她不救自己，如果自己死了，相當于幫程氏辦成了事兒，可以去拿程氏那邊的獎賞。

　　如果命大，沒死，她還可以去趙姨娘那兒繼續領賞。

　　而如果她沒被程氏買通，僅僅被趙姨娘買通，說不定為了一直領賞，會看在銀子的份兒上在自己落水時拉自己一把。

　　如此，可以肯定，伶羽肯定被程氏收買過。

　　那……趙姨娘收買伶羽又是為了讓她做什麼呢？

　　裴枭然仔細回想，終于想起，伶羽還曾試圖離間過自己和裴醒山。

　　莫非……這才是趙姨娘買通伶羽的目的？

　　可是趙姨娘為什麼想要自己和裴醒山反目成仇呢？

　　莫非……她跟裴醒山有仇？

　　既然有仇，又為什麼要嫁給他，還願意給他生孩子呢？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趙姨娘和裴醒山……

　　裴枭然敲了敲桌面，猛然想起，這兩人的關系，似乎不怎麼樣啊！

　　不管是上輩子和這輩子，她都沒有親眼見過兩人之間有什麼親昵的互動。

　　而程氏則完全相反，若是前一晚受了寵|幸，第二日恨不得宣揚的全府都知道。

　　當然，這也有可能和趙姨娘低調冷淡的性格有關。

　　可能就是這份低調和冷淡才吸引了裴醒山娶她過門？

　　不過雖然裴醒山品性惡劣，活了兩輩子的裴枭然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他看中哪個女人，然後強娶了回來的事兒。

　　在這種事上，位高權重的裴大人自然是不屑于用強的。

　　那既然是趙姨娘自願嫁給裴醒山的，又為何對裴醒山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