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未見百裡烈鸢動手。
第二日,未見百裡烈鸢動手。
第三日,到了夜間,下起了大雨,白日裡依舊未見百裡烈鸢動手。
裴枭然原以為對方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動手,準備暫且安心睡下。
卻在瓢潑的大雨聲之中,耳尖的聽到了一些隐約的奇怪聲響。
“桑蠶姐姐!
你聽!
”
裴枭然以為這是自己提心吊膽了多日之後出現的幻聽,連忙将桑蠶叫了起來,一起聽。
兩人一起趴在了打開的窗台之上,豎起四隻耳朵仔細的聽。
果真,就在皇城的方向,傳來了一些些鋼刀利刃相交之時,發出的刺耳的聲響。
桑蠶點點頭,道:
“倒真是有些不尋常的聲音。
”
聞言,裴枭然不由得把頭往外更加伸出了一些。
冷風裹着冷雨,毫不客氣的撲向臉上、身上。
轉眼間,裴枭然便被淋了個濕透。
但她仍是沒有退縮,反而越發往外探去。
桑蠶不由得擔心的抓住了她的衣角,免得她從這二樓的窗戶掉下去。
慢慢的,兵刃相接的聲音變得清晰了起來,還有馬蹄聲與呼喝聲。
濕冷的風中,似乎還能嗅到一些刺骨的殺意與鹹腥的血氣。
白日的熱鬧已經散去,夜深時分,百姓們全都閉門閉戶、卧榻深眠。
一片安靜之中,倒讓那些聲響與氣味,變得愈發清晰與明顯起來。
“看樣子,他們是動手了。
”
裴枭然總算熬到了頭,但是,還不算完全熬到頭。
她随即又擔心起來,因為百裡烈鸢的成敗與生死,便在今晚見分曉了。
桑蠶轉身拿來布巾,細心的給裴枭然擦頭發擦臉。
見裴枭然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便道:
“橫豎今晚是睡不着了,不如咱們去皇宮附近蹲守?
”
裴枭然看了她一眼,卻是搖了搖頭。
“還是不了,那兒正是最危險的時候,還是等他們打完了再去吧。
”
關鍵時刻,裴枭然卻仍是顧念着她的安危,這讓桑蠶感動不已。
夜色漸深,喊殺聲卻越發清晰,皇宮那邊,縱使隔着重重的雨幕,也隐約可見火光躍動。
裴枭然看的心驚膽戰。
與此同時,城外也有吵雜聲傳來,應是城外的守軍發現了異常,開始與百裡烈鸢布下的軍馬打起來了。
如果在百裡烈鸢成事之前,讓城外的那些兵馬沖殺進來。
那……百裡烈鸢便一定會功虧一篑了。
也不知百裡烈鸢那邊現下情況如何了。
消息匮乏的裴枭然也隻能幹猜測、幹着急。
不過,也正是此時此刻真真切切的擔憂、焦急,讓裴枭然清清楚楚的認清了自己的心意
她是真的在乎那個男人的。
很在乎很在乎。
源源不竭的雨點自天幕中落下,顆顆都重重敲打在裴枭然的心尖兒上。
終于,等到天邊微微泛起魚肚白的時候,皇城方向的喊殺聲,終于停止了。
裴枭然趕忙帶着傷藥與桑蠶一起往宮裡趕。
她不知道百裡烈鸢到底成功了沒有。
如果成功了,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如果沒有成功……
那,起碼她還能趕過去,見他最後一面,甚或給他收屍。
一道道原本緊閉的宮門,此時卻全部都是大開着。
路上未見到一個宮人。
不,确切的說,是沒有見到一個活着的宮人。
遍地的屍體分不清敵我,鮮紅的血迹被大雨沖刷過後,仍是殷紅猶在,可見當時戰況之慘烈。
裴枭然盡量不去看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體。
因為,她害怕,會看到百裡烈鸢的屍體……
是的,在刀刃劍尖上滾過、從屍山血海之中趟過裴小将軍,怕了。
由于之前為了營救百裡烈鸢出來,裴枭然早已将大殷的皇宮布局記得清清楚楚了。
她徑直朝着大殷皇帝的寝宮趕去。
然後,在衆多寝宮之中,看到了一個四周躺滿了屍體的,便慢慢走了過去。
毫無疑問,這就是被大殷皇帝選來養病的地方。
這座寝宮較之其他的寝宮位置較為偏僻,大概是為了能讓大殷皇帝安靜養病吧,所以選在了這裡。
這裡的花草樹木也比别處茂盛繁密的多,看起來極為幽閉。
也幸而裴枭然熟知地圖,不然的話,怕是很難找到這裡來。
“也不知百裡烈鸢在不在裡頭,先進去瞧瞧吧。
”
裴枭然将肩上背着的藥草包袱解下,遞給桑蠶,讓她在外頭稍候片刻,自己率先走了進去。
大概是天色還未明,也大概是周圍的遮擋物太多,這裡比外面黑了不少。
走進去時,空曠漆黑的大殿,莫名讓人感到背脊一陣發涼。
裴枭然将腳步放的極輕,一邊走,一邊仔細聽着裡頭的動靜。
隐隐約約之中,似乎聽到了人的喘息聲。
看來還是有活人的。
就是不知道,這最終活下來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個人了……
終于走到最後一扇門前,從門縫中,透出了一道亮光。
裴枭然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氣,一隻手握緊腰間的佩劍,另一隻手則去推門。
咕咚一聲,立于門後的屍體随之倒地,将裴枭然吓了一跳,手中的佩劍差點就要出鞘了。
順着那屍體的方向一望,地上還橫七豎八的躺着不少人,大多都是宮裝打扮,一看便知是何身份。
裴枭然長長的歎了口氣。
在宮中當差聽起來風光,實際上,哪一天不是把腦袋别在褲腰上過日子?
一旦發生宮變,最倒黴、最無辜的,便是他們了。
“裴……小姐?
”
忽的,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來,打斷了裴枭然沉重的思緒。
裴枭然擡頭一看,聲音正是從染血的床簾之後傳來的。
裴枭然連忙走過去,掀開床簾,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就見偌大而豪華的龍床上,并排着躺着兩個人。
不,裡頭的那個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而是一個渾身是血、被劈砍的面目全非的人形物體。
裴枭然隻稍稍看了一眼,就立即收回了目光。
而外頭的那個,則是好多日不見的熟人
“秦觀?
!
”
裴枭然見秦觀手捂胸口,面色蒼白,不由吃了一驚,連忙伸手,欲要去探對方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