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似火焰般染紅青空,旭日冉冉升起。
陽光蔓延,逐漸照亮這片挂滿紅綢的大地,萬水千山一片喜慶。
巍峨的本源神殿外,早已人滿為患,幾乎個個身上都綻放神芒,活躍着規則,是各族各界的大人物。
神靈的坐騎、古舟、車架,密密麻麻蝗蟲般,擠滿天空和地面。
這樣的宇宙重地,本該神聖威嚴,甯靜肅殺,但此刻卻是鑼鼓喧天,熱鬧得就像空氣都在沸騰。
有兩位精氣神旺盛的帝孫,分别找來神器級别的大鼓和号角。
神鼓有節奏的擂動,号角聲悠長而莊重。
令人熱血澎湃的音波,一圈圈蔓延出去,空間震顫,響徹天神道。
……
“虛老鬼,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躲着不敢來本源神殿?
”
井道人坐在一輛散發五彩神霞的車架内,毛驢拉車,臉上笑呵呵的,向另一輛車架打招呼。
駕車的人器宇軒昂,乃命運神殿一等一的大人物——缺。
車中之人,也就不用猜了!
虛天坐在車内,雙手虛阖在腹前,閉目養神,沒有理會井道人。
他本是不想來的,但聽說鳳彩翼被本源神殿羅織了許多罪名,由池瑤女皇親自押走,心頭頓感大事不妙。
張若塵自然是不會拿鳳彩翼怎麼樣。
但萬一也用這一招來對付他呢?
“蓋滅,你怎麼也來了?
哎呀,還攜帶了夫人。
”井道人生怕事不夠大,扯着嗓門,故意讓虛天聽到。
蓋滅與孔雀天後乘坐百鳥金辇而來,沒有簾幔和車壁遮擋,可以看見二人真身。
他們并坐在一起。
孔雀天後親密挽着蓋滅粗壯的手臂,羽衣華貴,妝容發飾精心考究,面容含笑,很是優雅大氣。
但蓋滅臉色卻很陰沉,比往日多了些許憂郁,特别是井道人稱呼孔雀天後為其“夫人”的時候。
他是魔道至上柱,殺伐果斷,心狠如刀,哪有什麼人間感情?
有的隻有占有欲和征服欲,因此從未打算給孔雀天後正式的名分。
他認為,修為達到他這個層次,再談男女感情,未免就太幼稚了。
更何況,他可是知道,孔雀天後與虛天有過深入接觸。
這要是扶正為至上柱大夫人,還不被天下神靈恥笑?
但孔雀天後絕非甘于認命、任人宰割的柔弱女子,反而手段了得,竟是求見到了帝塵,請帝塵為她做主。
也不知,她是如何說動了帝塵,待她走出本源神殿後不久。
一道強制性的始祖法令,落入蓋滅腦海。
面對帝塵的始祖法令,蓋滅沒辦法抗拒,隻能遵從,将孔雀天後扶正。
而這一次出席大帝婚典,共乘一辇,平起平坐,就等同于是向天下修士正式宣告。
聽到“夫人”二字,坐在車中的虛天頓時不惱怒了,立即掀開車簾望過去,興奮笑道:“哎呦,原來是故人。
恭喜,恭喜,恭喜蓋滅兄和天後嫂子修成正果。
”
蓋滅乃亂古時期的人物,年歲遠勝虛天。
但這聲“蓋滅兄”,卻是第一次喊出,可見虛天此刻心情之歡愉,之爽快。
曾經認為丢臉的事,現在似乎一下子變得不一樣了。
怎麼就這麼高興呢?
眼看蓋滅和虛天就要在本源神殿外打起來。
“嘩啦!
”
第一支接親隊伍,在唢呐、笛、鼓、雲鑼、笙等等樂器聲中,撕開空間,從空間裂縫後方的一條神光大道上走來。
兩頭數十丈高的神獅開路,它們身披金甲,口銜彩球。
每一步踏出都是地動山搖,為接親隊伍開道。
代替張若塵前去接親的,是牛堅強和空間混沌蟲小七。
小七騎黃牛,走在開路神獅的後面。
緊接着,便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神煅物質彩旗,及身着玄甲的護衛和娉禮車隊。
一艘大似山嶽的朱紅色花船,飛在接親隊伍上方。
花船上,是神女十二坊的十二位坊主,她們個個妖豔婀娜,争奇鬥豔,各持樂器,奏響天籁喜樂。
不用猜也知,船内的新娘,必是白卿兒無疑。
站在船首的送親長輩,乃是多年沒有露面的老樵夫“原居仁”。
他是屍魇的大弟子,白卿兒的大師兄。
所有修士,無論是神王神尊,還是天尊級半祖,紛紛退讓出一條路,讓花船先行。
花船落地後。
新娘終于走出艦樓,沒有遮面,亦沒有戴鳳冠,清爽自然但并不随意,是經過精心打扮,繡織九鳳的紅袍後擺很長,由十二坊主一起牽着。
白卿兒凝白如玉的眉心,描繪紅色電紋花钿,身周光雨缭繞,如畫中走出的仙娥嫔妃。
牽扶她手臂的,乃是她妹妹,為荒天和漁謠轉世所生。
……
“嘩——”
空間再次撕裂而開,裂痕連接昆侖界,第二支接親隊伍到來。
魔猿和吞象兔開路,它們體軀高達萬丈,胸前綁着山丘大小的彩球,走起路來一蹦一跳,很是活躍。
除了它們,接親隊伍中還有阿樂。
阿樂本不是一個愛笑的人,但此刻,臉始終僵笑着。
送親隊伍很龐大,足有十萬修士。
陳無天動用了這輩子的所有人脈,将昆侖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全部請來挑娉禮。
沉睡地底的血靈仙,被他挖了出來。
黑市一品堂的紅欲老祖葉紅淚都隻剩一把老骨頭了,打死都不肯來的,卻被他威逼利誘,強拽硬拖的拉出了洞府,不得不再次抛頭露面。
多慈祥可愛的老太太,本該安度晚年,現在卻要被拉出來幫忙湊人頭。
當然,别說他們了,就連一貫性格孤傲的洛虛,此刻都跟一衆神靈一起光膀子挑擔。
隻因陳無天覺得,大帝和般若感情樸實無華,經曆了許多磨難,至真至純,更接近凡人夫妻,各種儀仗應該回歸老百姓的那種親近感。
不能和羅刹女帝、命運殿主她們拼豪奢。
問天君和神妭公主也在送親隊伍中,與陳無天站在一起,為般若撐場面。
九天玄女中的數位,站在本源神殿的殿門前,遠遠眺望。
她們肌體猶如仙石鑄成,晶瑩剔透,眸中無不露出歡愉和羨慕。
司命神女仙妃子,喜滋滋道:“我們昆侖界就是人多勢衆,般若大婚,這氣場、排面、氛圍,誰人可比?
就是太接地氣了一些,陳無天老了,審美退化,跟不上時代。
”
溫婉柔美的清靈雪女,微笑道:“大帝都出身昆侖,昆侖界嫁女大家肯定要來熱鬧一番。
你們沒有發現嗎,很多我們那個時代的天驕,本以為已經逝去,多年沒有消息,沒想到今天又見到了!
”
“這何嘗不是我們昆侖界的一場盛會?
”
黑白棋女身穿道袍,聳起的胸前印有一道黑白太極印,脖頸甚是纖長,既有太極中太陽的英氣,也有太陰的柔媚。
黑發和白膚分别散發黑白之光,對比極為強烈。
萬滄瀾冷哼一聲:“瞧你們那個欣喜的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們嫁人呢!
”
仙妃子苦笑:“我們九人,此生就不要想有道侶了!
九人乃是一體,魂靈意識交織,九天玄女當同進共退,隻追求修行大道,若能為女皇和大帝分憂一二已是莫大功德。
”
“丹青呢,怎麼一早上都沒有看見她?
”萬滄瀾問道。
黑白棋女道:“她呀,你們還不了解?
她跟我們不一樣,曾經乃是大帝的紅顔知己,但多少年過去了,如今二人相見卻如陌生人,距離越來越遠。
這樣的場合,她心中肯定甚是悲傷。
”
仙妃子道:“他們二人曾經的确關系親近,但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
數十萬年過去,丹青肯定已經放下,她是我們中最理智,最擰得清的。
”
“男女情感最是傷人,丹青能夠在年輕時就斷了與大帝的聯系,是一件好事。
不然藕斷絲連,情意綿綿,将很難處理,畢竟她還要考慮我們幾個的感受。
”黑白棋女言語很是大膽,又道:“總不能,她懷了孩子,我們合體之後,也要讓我們感受孕育之苦?
”
仙妃子笑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們的魂靈意識可是交織在一起,她那邊有任何事,我們都能親身體會般的感受到。
”
萬滄瀾了解一些她們不知道的隐秘,沒敢插話。
畢竟,這可是涉及到大帝,哪敢亂語?
隻能說納蘭丹青藏得太深,大帝将天機掩蓋得太好。
那種模模糊糊的偷感,萬滄瀾隐隐能感受到,二人絕對有問題。
而且萬滄瀾總覺得納蘭丹青最近一段時間很不對勁,心頭有些不安,于是:“我去找她吧,今天諸事繁多,她那邊肯定忙碌,看需不需要幫忙。
”
……
第三支接親隊伍,和第四支接親隊伍,幾乎是同時到來。
鳳天沒有乘坐車架,身穿絢爛如神焰般的嫁衣,腳踏雲霞,頭懸十二道恒星般的命運之門,萬千鳳凰和神鳥同她一起飛來。
神鳥啼叫,如同仙樂。
她身後,命運神殿的諸神個個背懸命運之門,身影衆多,遮天蔽日。
這架勢,倒更像是命運神殿欲攻打本源神殿。
沒有人接親,也沒有人送親。
但鳳天出現在本源神殿外的那一刻,帝塵也現身殿門外,身形俊美而偉岸,身着孔蘭攸親手繡織的袍服,臉上挂滿笑容。
另一支隊伍,是從廣寒界而來。
是張若塵的弟子“青夙”和“青箐”前往接親,送親隊伍則是天庭諸神。
月神坐在車内,端莊秀雅,頭戴蓋頭,不能見其玉顔。
說到底,她始終十分在意天下修士的目光,沒有那麼容易淡然面對,蓋頭遮面,又戴面紗,将她這一生的矜持和羞澀都用在了此時。
許多神靈早有猜測,因此絲毫不驚,更不敢私下議論。
這可是号稱天下第一美人的月神,唯有天下第一人的天道大帝有資格享受雙倍快樂,讓雙月齊明于本院神殿。
“看到了吧?
一定要努力修煉,我們的那個時代,在今天結束了,你們一定要争做下一個時代的王者。
”
一位年輕時便傾慕月神的神尊級老者,語重心長的,對身邊的年輕修士說道。
對他們這些與月神活在同一時代的男修士而言,月神出嫁,就代表他們熱血高歌、沖冠一怒為紅顔的青春葬在了今日。
但,每個時代都有那個時代的“月神”,誰能像帝塵這般迅猛崛起,成為一個時代的主宰,那麼就有很大概率抱得美人歸。
有振聾發聩的聲音響起:“隻有最強者,才擁有整個時代。
”
……
“嘩!
”
一道寬闊的空間裂痕撕裂而開,連接向羅刹族所在的星空。
尚還沒有看到送親隊伍,天地間,已是彌漫濃烈但不凡俗的花香。
雲層中,下起了仙花花雨,花瓣猶如雪片飄灑萬裡江山。
“轟隆隆!
”
數百隻雄俊的神獸,組成先頭車隊,碾壓虛空而來,車上所載盡是宇宙奇珍。
緊接着,是長達數萬裡的儀仗,嫁妝多達“三千船又八十萬車”。
每一艘船,都裝載山嶽那麼高聳的寶箱。
每一輛車都金光閃爍,熠熠生輝。
陳無天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道:“太浮誇了吧,她不如将整個羅刹族都搬過來?
樂哥,你不是說,有嚴格的人員限制,娘家送親隊伍都是規定死了的,羅刹族超員了,超太多了,你趕緊去反應啊!
”
阿樂皺起眉頭,不知如何是好。
來都來了,難道将人趕走?
小黑抱怨的聲音響起:“什麼事都老老實實按規矩辦,哪盤菜你都休想吃到熱的。
陳無天,你但凡懂得這個道理,現在的修為成就至少翻十倍。
羅乷就是因為懂得這個道理,所以她是羅刹女帝,而你連昆侖界的界尊都不是。
”
小黑也是出了名的在乎排面,做為昆侖界的一員,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一肚子火,将所有責任都算到主負責人陳無天頭上。
“哪怕是讓我來籌備,也比現在強得多。
”蓋天嬌也很不滿。
雪無夜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昆侖界窮酸,出不起嫁妝。
我萬香城就能出一萬車,在場十萬昆侖界修士,一人一萬車。
”
……
昆侖界修士你一句我一句,争得不可開交。
“吵夠了沒有?
你們要不直接去搶嫁妝得了?
”般若的聲音,從車内傳出,又道:“一場婚典而已,無天家主已經竭盡全力了,講排場沒有意義……最重要的是……”
以小黑為代表的昆侖界修士,根本沒有聽般若後面的話,隻聽見了前面那一句。
他們眼睛火熱了起來,準備真的去搶。
幸好問天君在場,将他們全部攔截,否則必鬧出天大的笑話。
所有修士都知道,羅刹女帝是場面人,也預料到她布置的排面不會小。
但真正展現在眼前,依舊極為宏大和震撼,将另外幾家都襯托得小家子氣了。
仿佛是在告訴衆人,這可是帝婚大典該有的氣場。
空間裂縫後方,一頂神殿大小的轎子,在十六位巨人共擡下,踏着星河而來。
抵達本源神殿後。
羅乷帶領包括姑射靜在内的數十位身着禮服的神境羅刹女,沿轎子長長的階梯走下。
她們各持禮器與妝奁,步伐輕盈,面帶微笑,空氣中都彌漫着喜慶和甜蜜的氣息。
羅乷身材極其高挑,走在最前方,穿後土嫁衣,落落大方,向所有投望過來的修士還以笑容,好像是在告訴他們,自己十分親民随和,沒有絲毫女帝威儀。
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祖芒,卻照耀向整個六道宇宙。
“天姥居然将後土嫁衣都傳給了她?
”
“或許這是變相的歸還。
”
……
羅衍大帝主動且熱情,抱拳跟另外幾家送親隊伍中的修士打招呼,道:“居仁兄,好久不見,當年星天崖一别,已經快百萬年了!
什麼,嘿嘿,不多,不多,我們家嫁妝不多,隻拉了不到十分之一過來,說的是有規格限制,頭疼得很。
”
“哎呀,鳳殿主别來無恙,你這嫁衣……很好,不錯,比後土嫁衣還要漂亮和華貴。
”
“問天君!
我們嫁妝也就三千船又八十萬車,十分之一不到,家裡還多着,拉不了,拉不了,人家說了有規格限制。
”
小黑站在問天君身旁,眼睛裡幾乎全是眼白,指向到處炫耀的羅衍:“誰問他了?
拉不拉得了,關我們什麼事?
看,看,看,他們的船隊和車隊,去巡遊天神界了,到底有沒有人出來管?
超規格了!
”
蚩刑天低聲道:“羅刹族可是有始祖坐鎮,而且别人現在可是大帝的嶽父,輩分和身份地位高得吓人。
現在看來,整條黃泉星河也就血絕族長複生能夠壓他一頭。
”
“哐當!
”
小黑聽見身後傳來金屬箱體掉落在地的聲音,目光随即望過去,見是一位昆侖界妖神挑子裡的嫁妝墜落在地,心頭怒火頓時爆發,指道:“把嫁妝撿起來!
把嫁妝撿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