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随着夏曦來到魏家村,正是多半上午的時候,天氣晴朗,門前的整個平地上的架子上都晾滿了粉條,随着微微的寒風飄動,一眼看去,很是壯觀。
掌櫃的心裡震動不小。
夏曦一開始和他們打交道,他和大廚以為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婦人,迫于家計,不得不在外面抛頭露面,可沒想到,她不但手藝好,琢磨出來的菜也是他和大廚從沒有見過的。
後來聽說她要開快餐店,他和大廚還擔心了一陣,唯恐夏曦搶了生意,可那些,遠遠沒有現在這麼震撼。
菜可以琢磨,但若是能琢磨出一種從來沒有的吃食,那可是難于上青天的事。
“掌櫃的想好了沒有,你們想要多少?
”
夏曦笑着問,又接着道,“我們零售是十五文錢一斤,你若是要的超過一百斤,給你算批發價,十文錢一斤。
”
掌櫃的回神,對着夏曦豎起大拇指,由衷的佩服,“夏娘子,你真是太牛了。
”
“您過獎了,我也是瞎琢磨出來的,沒想到竟然成了。
”
掌櫃的笑呵呵的擺手,“你快别謙虛了,這粉條可不是“一般人”能琢磨出來的。
”
夏曦也跟着笑,“那您……?
”
“給我來五百斤吧。
”
其實他和大廚也是抱着一試的态度來買粉條的,本事打算先買一百斤,一是看看客人的反應,二來也是給夏曦捧個場,畢竟以後都在縣裡做生意的,免不了還有個打交道的時候。
可夏曦開口就說給他們方子,掌櫃的趁着回去叫馬車的工夫,跟大廚商議了一下,決定要五百斤。
這粉條又不值錢,五百斤也花不了幾個銀子,賣不出去,就算放爛了也損失不了多少,還不如一個菜譜的錢。
“好嘞,您跟我來。
”
夏曦笑應着,領着掌櫃的去見村長。
她沒有工夫天天盯着這邊的事,便全部交給了村長。
村長正在忙着收紅薯,忙的不可開交。
自從知道作坊開始收紅薯以後,鄰村的人也過來賣,這每天的隊伍都排的老長。
“叔,這是悅來酒樓的掌櫃的,他來買五百斤的粉條。
”
一份紅薯剛稱完,村長正準備記賬,聽到夏曦的話,手一抖,在記賬本上畫了一條直線,擡頭,眼睛瞪成了銅鈴一樣,不敢置信的問,“五百斤?
”
“是啊。
”
掌櫃的笑應。
村長趕忙将筆放下,把兩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半弓了腰,“您稍等,我馬上讓人給你裝車。
”
掌櫃的,……
雖不知他什麼身份,但能讓夏娘子喊叔的,必定是熟近的人。
掌櫃的可不敢受他這大禮,連忙往一旁躲了躲,“麻煩您了。
”
村長擺動着雙手,“不麻煩,不麻煩。
”
夏曦看的直樂,笑着道,“叔,你吓到掌櫃的了。
”
村長瞪她一眼,想要說她兩句,這可是個大主顧,态度當然得好點,說不定下回還來買。
但當着掌櫃的面,又不好直說她,張了張嘴,一個字沒說,又閉上了,轉身吩咐稱紅薯的兩個漢子,“你們兩個先把粉條裝了。
”
兩個漢子應聲,擡腳往屋裡走。
村長怕他們幹活不仔細,給掌櫃的留下不好的印象,跟進跟了進去。
“掌櫃的,不好意思,我這作坊剛開張,還十分簡陋,沒地招待您喝茶。
”
掌櫃的樂呵呵的擺手,“無妨,喝茶咱們以後有的是機會。
”
粉條都是幹了以後打好的,有一斤一捆的,有十斤一捆的,兩個漢子擡了一個大的布包出來,裡面都是粉條,十斤一捆,一包是五捆,來來回回擡了一趟又一趟。
粉條喧騰,一車裝不下。
掌櫃的付完銀子,坐着馬車回去了,剩下的讓夥計來拉。
夏曦把五兩銀子遞到村長面前,“叔,這可是咱的第一筆收入,您拿好了。
”
五兩銀子是一整塊的,在陽光下閃着銀色的光,村長把銀子捧在手裡,激動的手都在抖,這麼多年,散碎銀子是見過,整錠見的不多。
衆人也都看過來,不管是來賣紅薯的,還是做工的那些人,都睜大看眼睛看着。
村長的眼睛更是一眨也不敢眨,生怕銀子長了翅膀飛了。
夏曦笑的不行,用手在村長面前晃,“叔,回神了。
”
村長擡頭看看她,又低頭看了看銀子,緊緊攥在了手裡,問了一句傻乎乎的話,“夏娘子,你說這銀子不會長翅膀飛了吧?
”
夏曦笑的彎下腰去,眼淚都要出來了,“叔,你聽說過有銀子長翅膀飛了的嗎?
”
村長竟然還回答,“沒有。
”
夏曦笑聲更大了,擺着手,“哎喲,我不行了,叔,您要笑死我了。
”
村長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傻話,老臉瞬時漲紅了。
把攥緊銀子的手,打開一個指頭,露出了一指的縫,又看了一下,确定存在!
小心翼翼的把手合起來,把銀子結結實實的捂在手裡,對着兩個稱紅薯的漢子瞪眼,“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稱紅薯。
”
兩個漢子趕忙應,手腳麻利的捆紅薯的口袋打了一個結,用稱勾上。
夏曦直起腰,擦了擦眼角,強忍住笑,“叔,您忙,我去作坊裡看看。
”
說完,便匆匆的朝院内走去,一邊走,一邊肩膀一聳一聳的。
村長才不管她什麼反應。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轉過身去,偷偷把銀子放在嘴裡咬了一下,嗯,能咬動,是真的。
一直到中午,村長臉上的笑意都沒有斷過。
等到了吃午飯的時辰,招呼也沒給夏曦打,捂着放在胸口的銀子,一路小跑着回了家,一隻腳踏進院子,便扯着嗓子喊,“老婆子,快快快,把門打開。
”
一名婦人從廚屋裡出來,“爹,您回來了,我和娘正在做飯。
”
村長腳步頓了一下,“小蓮啊,你什麼時候來的?
”
“剛來一會兒。
”
屋門也被打開,一名男子從裡面出來,笑着喊人,“嶽父。
”
村長捂住銀子的手落下來,背在身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根也來了啊。
”
“冬日閑着沒事,和蓮兒一塊回來看看您和嶽母。
”
“嗯,屋裡坐吧。
”
村長不慌不忙的朝屋裡走,張根讓開身體,等他進去以後,把門關上。
魏蓮也回了廚房。
看自己娘從一邊的缸裡拿出一捆東西,解開以後,拿出一把往鍋裡放,嘴唇抿了抿,“娘,這就是咱們村裡的作坊裡産的粉條吧?
”
“是,不過不是咱們村裡的作坊,是夏娘子家的。
”
魏蓮蹲下身子往竈膛裡添了一把幹柴,“爹和大哥、二哥他們每日都去上工嗎?
”
“你爹是過去幫忙,不掙工錢的,你大哥、二哥,是在縣裡跟着蓋房子,隻有你大嫂在作坊裡。
”
“那……”
魏蓮裝似不經意的問,“他們一天能掙多少錢?
”
村長媳婦放好粉條,又把剩下的捆好,小心的放去鍋裡,才回答,“二十文。
”
“這麼多!
”
魏蓮驚呼。
村長媳婦滿臉笑意,“确實給的不少,你大哥家的日子終于不那麼難了,我和你爹也省不少心。
”
魏蓮嘴唇抿的更緊,又往竈膛裡添了一根幹柴,火光映照着她略顯蒼老的臉。
“這粉條筋道,要多煮一會兒,我來燒火吧,你去屋裡陪着你爹說會兒話。
”
“還是我來吧,有張根陪着呢,我也說不上什麼話。
”
“那好,我去找個東西,等你們走的時候拿點粉條。
”
魏蓮張張嘴,最終,不要的話也沒有說出來。
低頭又添了兩把柴火,村長媳婦回來,拿着一個花色的布包,重新把缸裡的粉條拿出來,解開,狠了狠心,拿了一大部分出來,放在布包裡,把剩下的綁好,放回去以後,把布包緊緊捆好,“你呀,走的時候把這布包拿緊了,要是碰到人,千萬别說這是粉條,拿回家去也别張揚,自己偷偷吃就行了。
”
“嗯。
”
魏蓮應了一聲,看自己娘把布包小心翼翼的在一邊放好,剛要開口說什麼,魏财媳婦的大喇叭似的聲音在院中響起,“爹!
爹!
”
村長媳婦趕緊出去,“出什麼事了?
”
“我爹呢?
”
魏财媳婦說着話快步朝廚房這邊走來,眼往廚房裡瞅,嘴裡的話不停,“我聽人說,我爹今天拿了五兩銀子回來!
”
村長媳婦愣了一下,呵斥她,“你聽誰說的?
沒有的事。
”
魏财媳婦撇了撇嘴,“娘,您甭瞞我,這事村裡都傳遍了。
再說,我也不是想要,我就是過來看看,這五兩的銀子長什麼樣?
”
屋内的村長和張根自然也聽到了,村長臉色黑下去,張根眼神卻閃了閃。
看魏财媳婦不像是撒謊,村長媳婦又确認了一遍,“這事是真的?
”
“當然了,我這飯還沒有做好,聽到這消息便跑來裡,爹呢?
”
話聲落,魏蓮從廚房裡出來,“二嫂。
”
“喲,小姑子回來了啊,娘給你做什麼好吃的了?
”
說着話,吸了吸鼻子。
村長媳婦呵斥她,“能有什麼好吃的,不就是炖個白菜。
”
魏财媳婦眼睛一亮,“那放粉條了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