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曉敏罵：“狗養的才叫李大芳。”

　　 幾個小夥子狐疑的看看男人，又落在祝曉敏身上，向她打量一眼，一個問：“這位女同志，你說不是，你有沒有證據？”

　　 這個時候，她穿着打了補丁的棉大衣，頭上戴着頂半舊的棉帽子，脖子上的圍巾都拉了線，除了腳上那雙翻毛棉鞋，怎麼看都像個農村人。

　　 祝曉敏不答，先問：“你們是什麼人？我拿了證據，你們能處理？”

　　 一個小夥子取出一個折起來的小紙片給她看：“我們是部隊上的，真是這個人耍流氓，下一站到建興，我們負責把他交給車站派出所。”

　　 這話說出來，男人一下子變了臉色，可還是梗着脖子嚷：“這就是老子媳婦兒，幾位……幾位兵爺别聽她的。”

　　 見鬼的兵爺。

　　 幾個小夥子都向他瞅一眼。

　　 祝曉敏拿過來仔細看，見是一個長方形的紙片，折成三折，左邊是《偉人語錄》，右邊是《注意事項》，中間印着“軍人通行證”的字樣，上邊是帶有部隊番号的紅色印章。

　　 這年頭，這個東西倒不怕是假的。

　　 祝曉敏點點頭，認認真真原樣折好，雙手捧着送回去，就說：“我是下鄉的知青，這次是請假探親的。”說着，解開棉大衣的扣子，從内兜摸了摸，把介紹信拿了出來。

　　 男人原本見她穿的衣服像是農村人，又沒有座位票，料想是個自己出門的村姑，就欺負她沒見過世面，想把人拐走，哪知道聽她說出“知青”兩個字，又拿出介紹信，吓了一跳，猛的轉身撒腿就跑。

　　 隻是這車裡兩頭都是人，沒跑出幾步，就被一個小夥子追上來一腳踹倒，擰着胳膊拎了回來。

　　 之前的小夥子看了祝曉敏的介紹信，向她敬個軍禮說：“原來是祝知青，讓你受驚了，這個人一會兒我們會帶下車去，交給車站派出所。”

　　 祝曉敏點頭，由衷的感謝：“謝謝你們。”

　　 小夥子看看地上鋪的報紙，又說：“這裡太冷了，不然祝同志去車廂裡吧，我們有位置。”

　　 祝曉敏猶豫：“這不太好吧？”

　　 小夥子說：“我們當兵的就是為人民服務，進來吧。”

　　 見他說的認真，祝曉敏也就不推，把報紙撿起來折一折，跟着幾個人進了車廂。

　　 車廂裡人也很多，基本上雙人座上擠着三個人，三人座上擠着四個人，過道上還有人坐着行李。

　　 幾個小夥子的座位離門不遠，見他們回來，臨時坐着的幾個人又起來讓開。

　　 小夥子把靠窗的一個位置讓給祝曉敏，自己也沒坐，讓給了剛才坐着的一個大嫂，這才向祝曉敏介紹：“我叫楚涼生，這幾個是我戰友，何亦舟、任鴻圖、陳方剛、段立毅。”一個個指着介紹過去。

　　 祝曉敏又站起來和幾個人打招呼，楚涼生看過她的介紹信，知道名字，另幾個人并沒有看，自我介紹：“我是祝曉敏，雲中地區北山林場下鄉的知青，剛才多虧大家幫忙。”

　　 幾個人見她說話落落大方，也都紛紛打招呼。

　　 這一會，乘務員聽到消息叫了乘警趕過來，問明白情況，要把男人帶走，楚涼生敬個禮說：“一會兒下車，我們下去作證，這樣的壞人不能縱容。”

　　 乘警答應，給祝曉敏做了記錄，把男人帶走了。

　　 亂一陣，祝曉敏又坐下，楚涼生幾個人從椅子下拽出自己的行李，就在過道上背對背坐下休息。

　　 再過半個小時，建興站到了，另幾個人留下，楚涼生和陳方剛兩個人下了車。

　　 這一次，停車的時間有點長，隔好一會兒兩人回來，剛坐下不久，火車一動，又再繼續出發。

　　 雖然是沒暖氣的綠皮火車，可是車廂裡人多，也沒有地方漏風，暖和很多，又有幾個軍人在身邊，祝曉敏放下心，靠着車窗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再等到一覺醒來，車窗外已經露出一線曙光，祝曉敏“呀”的一聲坐起來，見楚涼生轉頭看過來，抱歉的說，“我坐了一晚上。”

　　 楚涼生笑：“沒關系，我們這麼坐也舒服。”又問，“要不要幫你打水？”

　　 祝曉敏急忙搖頭：“我去擦把臉。”起來往外走。

　　 楚涼生也沒再說，起來給她讓路。

　　 祝曉敏到了車廂頭上，先去上了廁所，出來活動一下坐的僵硬的身體，又接着水漱了口，随便擦把臉，這才找到茶爐房，把茶缸裡放的茶葉蛋取出來，用茶缸接了半杯開水。

　　 等她回去的時候，楚涼生幾個也已經把行李又推回椅子下，正在過道上活動身體，看到她都紛紛打招呼。

　　 祝曉敏微笑着一一應了，把茶缸放在小茶幾上，從包裡取出用油紙包着茶葉蛋，打開給幾個人遞過去：“我茶葉蛋買了十個，我們分分。”

　　 這話不是客氣，昨晚這幾個人可是替她解決一個大麻煩，還讓了座位，她是真心感激。

　　 楚涼生立刻擺手：“祝同志不用客氣，我們有紀律，不能拿老百姓一針一線的，你自己吃，不用管我們。”

　　 何亦舟也說：“我們也帶着雞蛋，祝同志不用客氣。”

　　 對哦，這個時候的部隊紀律很嚴。

　　 祝曉敏有點不好意思：“我隻是想表達一下謝意。”

　　 楚涼生笑：“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祝同志真的不用客氣。”

　　 見幾個人都堅持，祝曉敏也隻好不讓了，自己坐下，先剝一個茶葉蛋，又從飯盒裡取一個饅頭出來。

　　 隔一晚上，饅頭徹底冷了，很硬，她掰成兩半，在熱水裡泡一泡，泡軟乎了，咬一口，再咬一口茶葉蛋。

　　 小姑娘還挺會安排自己。

　　 楚涼生看着，忍不住笑，和同伴打個招呼，也去洗漱了，打了水，回來取了幹糧吃飯。

　　 有這幾個人動，車廂裡陸續也有别人動起來，都打了水，取出幹糧吃起來，一時間，空氣裡彌漫着食物的香味。

　　 隻是大多數人，隻是茶缸子打了水，啃着雜糧餅子或者窩頭，有一些罐頭瓶子裡裝些大鹹菜，就是楚涼生幾個，帶的也都是白水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