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曉敏搖頭：“我們去年到今年，種下的果樹有十幾種，隻是杏子、梨子成長期長，大多還沒有結果，有的樹有少量果子，可總的下來也就百十來斤，也不值得往縣裡送，倒是過幾個月會有大量的棗子下來。”

　　 這段時間，間或有别的果樹有結的果子，隻是量少，大隊部研究之後，都摘下來按人頭給群衆分了，大家是自己吃還是拿去換東西，由大家自己決定。

　　 棗子？

　　 棗子和别的水果可是兩碼事。

　　 嚴一民想想，試着說：“不然，也和當初桃子一樣，先送一些來試試？”

　　 陸明峥笑：“書記，這棗子不怕，我們先試試鮮棗，不然長老再晾曬了也放得住，到了過年可以做年貨。”

　　 “對對！”嚴一民立刻點頭。

　　 雖然不像桃子和葵花籽有預期，但想這東西有比沒有強，還是和她先把東西說定。

　　 裡邊把後續的事情談好，外邊羊毛和桃子也過了秤，祝曉敏和陸明峥出去，又跟着陳旭東去了榨油坊，卸了葵花籽過秤，之後把渣餅裝車。

　　 事情辦完，陸明峥要先去縣委做工作彙報，之後回城，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自覺一次比一次更多些舍不得。

　　 趁着陳旭東去和嚴一民結貨款要回執，拖拉機手進去上茅房，湊到她身邊，輕聲說：“曉敏，你再不答應我，等養殖基地的事情結束，我是真要另找借口了。”

　　 養殖基地的事情結束，别的大隊再做試點不分給他，他就沒有再下鄉的任務，最多是每年來這裡考察一兩次。

　　 祝曉敏的心沒來由的跳了跳，轉頭看他，隻見他一張放大的俊臉就在眼前，臉上也似乎拂過他微溫的呼吸，心更亂了幾分，張了張嘴，想和以前一樣，幹脆的說她不會嫁給他，卻沒能出口。

　　 後退一步，和他拉開一些距離，才輕聲說：“陸明峥，我知道你放不下這裡，放不下這裡的人，可是，事實上你已經回城了，你有自己的生活，不用……總跑來這裡。”

　　 “又裝傻！”陸明峥無奈，“你明明知道，我會接下這項工作，是因為你，沒有你，或者……我根本不會回來。”

　　 才怪！

　　 祝曉敏隻是挑了挑唇，反駁的話卻沒有出口。

　　 上一世，他離開村子之後，雖然那些工資都寄給了她，可是不管是知青點，還是一大隊有事，他哪一次不是盡力幫忙？

　　 即使是後來她也走了，謝承志他們也走了，他仍然和一大隊的人保持聯系，直到他犧牲。

　　 心底漫上一些心疼，又有些無力，抿了抿唇，生生的壓了下去。

　　 得不到她的回應，陸明峥有些挫敗：“是我……有什麼地方不夠好？你可以告訴我。”

　　 他會盡量改，如果改不了，至少可以避免。

　　 “不是！”這一下，祝曉敏不瑕思索，回答已經脫口而出，話說出來，自己也愣一愣，歎口氣說，“陸明峥，不是你不夠好，隻是……隻是……就怕是你太好了，我不想害了你。”

　　 是她害怕走回上一世的軌迹，害怕了他上一世的結局。

　　 她的回答讓他意外，陸明峥眼裡都是迷惑：“怎麼會？你怎麼會害了我？”

　　 這讓她怎麼回答？

　　 祝曉敏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明峥低頭向她注視，隔好一會兒，才輕聲說：“其實，你對我是有感覺的，對不對？”

　　 “陸明峥！”祝曉敏抗議的低喊。

　　 “你看，承志，旭東，志安，那麼多人，你都能很自然的喊他們的名字，可隻有對我，永遠連名帶姓，你是在故意推遠我，對不對？因為你對我有感覺，隻是你自己抗拒，對不對？”陸明峥一口氣的說出來。

　　 祝曉敏：“……”

　　 說好的陸明峥是塊木頭呢？

　　 這一瞬間，祝曉敏覺得她錯了。

　　 上一世的陸明峥，一向是沉默寡言的，很少表達自己的喜怒，讓她對他有了根深蒂固的認知。

　　 可是眼前的陸明峥，沒有了上一世那毀滅性的打擊，沒有了那壓的人喘不過氣的羞辱，他的感覺居然如此的敏銳。

　　 或者說，他的兩世，感覺都是敏銳的，隻是上一世的苦難，也讓他封閉了自己的心門，不願意表達。

　　 祝曉敏的眼眶微微發熱，胸口像堵上一個硬塊，咽不下，吐不出。

　　 上一世，她知道陸明峥和她一樣，承受了太多不該承受的東西，她也知道，他和她一樣，也曾經為了他們的婚姻努力過。

　　 可是，她卻沒有深想過，那一場災難裡，對他有多大的改變。

　　 或者，就是因為那些改變，才讓他們在婚姻裡一次次的掙紮，一次次的失敗。

　　 本來是期待能問出一句她的心裡話，讓她松口，哪怕改個稱呼，可是見她突然紅了眼眶，陸明峥瞬間慌了手腳，急忙哄：“曉敏，你……你怎麼了？你……你别哭，我不問了，不問了還不成？你……你不想和我在一起，那……那就不在一起，以後再說，我……我不問了，不問了……”

　　 不在一起，你還以後再說？

　　 “陸明峥。”祝曉敏又有點好笑，低喊一聲，阻止了他的語無倫次，搖搖頭，低聲說，“你……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

　　 “什麼？”陸明峥沒明白。

　　 祝曉敏扯了扯唇角，擡手把沖出眼眶的淚擦去，低聲說：“你讓我想想，你……到底有什麼不好？”

　　 “啊？”陸明峥傻眼。

　　 怎麼……這缺點還待硬深挖的？

　　 可是看到她展出的一絲笑容，又不敢多說，隻得眼巴巴的看着她點頭：“哦，好，好……你……你想想。”

　　 祝曉敏深吸一口氣，轉頭去看供銷社大門，喃喃的念：“這陳旭東怎麼這麼磨唧？”

　　 今天可是進去好一會兒了，就算多三百斤羊毛，也不至于用這麼久。

　　 陸明峥也恍然想起來，說：“我進去看看。”

　　 剛轉身要往裡走，就見陳旭東已經拽着拖拉機手從裡邊跑出來，直接跳上車，笑着說：“好了好了，走吧，我們先送明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