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飽喝足，天色也暗了下來，三人又高一腳低一腳的踩着積雪回去，就見岔路上的雪已經踩的非常淩亂，看來不少人提前回廠。

　　 三人沿着路往裡走，等能看到廠門的時候，就見那裡聚着一群的人。

　　 江星宇驚訝：“這大冷天的，他們在幹什麼？”

　　 祝曉敏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等再走近一些，隐約可以聽到女人的哭聲和男人的喝罵聲。

　　 白勝凱就皺眉：“這是發生什麼事？”

　　 祝曉敏搖頭：“廠裡的家屬房離這裡不遠，想來是有什麼人家裡鬧矛盾。”

　　 并不想管閑事。

　　 哪知道走到人群外，正要繞過去的時候，就聽到女人痛哭的聲音喊：“他爹，我求求你，你告訴我，小毛在哪？我隻是想看看他，你到底把他送哪去了？”

　　 小毛媽！

　　 祝曉敏一下子停住，回頭往人群裡張望。

　　 “我和你說過，我送他回村裡去了，你還鬧什麼？”男人粗魯的聲音吼。

　　 “可是他奶奶還在城裡，他回村裡誰會管他？”小毛媽又哭起來，“他爹，你讓我回去看看吧，啊？”

　　 “都說有我弟弟幫忙，有什麼不放心的？你要上班，回去幹什麼，掙了錢給他寄回去不是更好？”男人不耐煩了。

　　 嚷完這句，人群一陣熙攘，就見一個高大粗壯的男人從人群裡擠出來，甩開大步就走。

　　 “他爹，他爹……”小毛媽也拼命的擠出來，一步一跌的追上男人，一把拉住他，連聲哀求。

　　 男人滿臉不耐煩，一揮手甩她一個耳光。

　　 小毛媽一個趔趄，一跤摔倒在雪裡。

　　 男人指着罵：“你不好好工作，這輩子别想再看到小毛。”跟着過去，又在她胸口踹了一腳，這才揚長而去。

　　 小毛媽疼的一下子幾乎背過氣去，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趴在雪地裡放聲大哭。

　　 圍觀的有上百個人，卻隻是在那裡看着，沒有人詢問，也沒有人插手，隻是和身邊的人低聲議論，隻是像看一件新鮮事。

　　 祝曉敏暗暗歎一口氣，過去把小毛媽拉起來，低聲說：“外頭冷，先回宿舍吧。”

　　 小毛媽看到她，哭的更大聲：“我……我的小毛，不見了……”

　　 祝曉敏點點頭，卻不想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多問，隻是說：“走吧，先回廠裡。”拉着她一起往廠裡走，路過江星宇和白勝凱的時候說，“去你們宿舍坐坐。”

　　 她的宿舍裡有姚依依，也并不方便。

　　 兩人會意，一個跟着往裡走，另一個見雪地上扔着一個舊布包，料想是小毛媽的東西，過去撿了起來。

　　 隔這麼長時間，207的爐子早已經燒起來，宿舍裡已經變的暖和。

　　 祝曉敏挪把凳子，讓小毛媽坐下，又讓江星宇倒了杯水給她握手裡，這才問：“小毛媽，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慢慢說。”

　　 這一路進來，小毛媽的眼淚就沒有停過，用衣服袖子擦一下，抽抽咽咽的說：“前天我回去就沒看到小毛，問他們，他們也不肯說，後來我問的急了，他……他就說把小毛送回村裡去了。可是……可是他奶奶還在城裡啊，怎麼會把他一個人送回村裡去？”

　　 祝曉敏問：“那你有沒有問孩子奶奶？”

　　 小毛媽點頭：“問了，他奶奶也說送回村裡去了，說城裡不能讀書。”

　　 隻是上個小學，怎麼會不能讀書？

　　 祝曉敏皺皺眉，跟着問：“你是想回去看看孩子？怎麼又來了廠裡？”

　　 小毛媽哭着點頭：“可我身上沒錢，沒有路費，我和他爹要，他打了我一頓，今天就又拽着我來了廠裡，我……我……”雙手捏着衣服口袋掉淚，再說不下去。

　　 祝曉敏問：“你要回村裡去，自己找不找得到路？”

　　 小毛媽點頭：“我們是大王廟人，火車路過鎮上，下車再走十幾裡就到了。”

　　 祝曉敏聽她說的清楚，微微點頭，提醒說：“今天二号，我們五号就發工資，你領了工資，和車間請個假就能回去。”

　　 小毛媽一下子睜大眼睛，可眼裡的驚喜隻是一瞬，又很快黯淡下來，搖搖頭：“我……我的工資，他們不讓我領，都是……都是……”

　　 “都是你小姑子領的。”祝曉敏替她說完，“可是，你不領工資，怎麼回去看小毛？”

　　 小毛媽垂下頭，雙手扭着衣服，沒有說話。

　　 旁邊江星宇都聽的起急：“大嫂，你是怕得罪小姑子？那你想想，是你兒子重要，還是小姑子重要？你男人的話可信嗎？如果他說的是假的呢？”

　　 小毛媽的身體一震，隔了好一會兒，又捂臉哭起來：“這……這工作不是我的，要是……要是我去領，那……那以後就來不成了……”

　　 “什麼？”這一下，三個人都是大吃一驚。

　　 祝曉敏确認的問：“你說工作不是你的？什麼意思？你不是從張美妮手裡買的工作？”

　　 小毛媽連連搖頭：“是……是買的，可是……可是不是給我賣的，我隻是替她來上班。”

　　 替别人來上班？

　　 祝曉敏的腦子迅速把這零碎的信息拼湊，一字字的問：“你是說，你不是真的楊立蘭，楊立蘭是另外有人？”

　　 财務那裡工人的名字不會錯，接替了張美妮工作的人就叫楊立蘭，隻是從開始上班，就是小毛媽出現在大家的視線，那就隻能是，工作是真正楊立蘭的，卻是小毛媽替她來廠裡幹活。

　　 小毛媽說開一個口子，也就不再隐瞞，點點頭：“來……來領工資的才是真的楊立蘭，她……她也不是我小姑子，是……是……是小毛爹的新老婆……”

　　 “什麼？”

　　 這一句句的話，像是一記又一記的炸雷，讓眼前的三個人都是說不出的吃驚。

　　 怎麼是小毛的爸爸另外娶了别的女人，那女人買了張美妮的工作，自己不來上班，卻讓小毛媽替她來工作，而小毛媽把孩子留在男人家裡，現在卻不見了。

　　 雖說見過這世上太多的醜惡，祝曉敏還是消化了半天才緩過來，忍不住問：“娶兩個老婆可是犯法的，你沒有去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