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祝曉敏注意到的人渾然不覺，排到桌子前，報了名字：“漂染車間的楊立蘭。”

　　 拿漂染車間名單的車間主任找到名字，讓她在後邊簽了字，女人就搬上半箱蘋果往外走。

　　 楊立蘭？

　　 祝曉敏起身跟着女人一起出去，擠出人群才喊：“楊立蘭！”

　　 女人像沒聽到，直到她又喊兩聲才回過頭來，看清楚她的臉，目光裡先是透出一抹迷惑，很快驚訝的睜大眼睛，張了張嘴，不确定的問：“你……你是……”

　　 “看來你還認識我。”祝曉敏含笑，“沒想到在這裡能看到你，小毛媽。”

　　 這個女人，居然是一年前她和馮文明來龍城的火車上遇到跟着婆婆帶着孩子的大嫂。

　　 小毛媽突然看到她，說不出的驚訝，聽到“小毛媽”的稱呼，臉色突然一變，匆匆的說：“你認錯了人了。”說完轉身就走。

　　 這一下，祝曉敏也大為意外，“喂”的一聲喊，“小毛媽，你怎麼了？”

　　 小毛媽腳沒有停，反而加快了腳步，把半箱蘋果抱着，很快就沒了人影兒。

　　 祝曉敏停住，看着她倉皇的背影，自覺有什麼不對，低頭想想，轉身仍然進廠辦院子，直接去财務。

　　 财務室裡，小侯下鄉幾天，正要處理落下的工作，見她進來就笑着打招呼：“曉敏姐。”話喊出來，又改口，“啊喲，我忘了，應該叫祝主任了。”

　　 祝曉敏笑：“有什麼不一樣？”和另幾個人打了招呼，在她對面坐下，直接問，“我能不能打聽個人？”

　　 “誰？”小侯問。

　　 祝曉敏說：“我想知道，漂染車間的楊立蘭，她是什麼時候來的廠裡？以前我沒見過她。”

　　 上一世，如果小毛媽本來就是紡織廠的工人，幾年下來，她就算不熟悉也總會見過，可是這一世火車上遇到時，是完全的陌生。

　　 這是出現在紡織廠第三個不屬于上一世記憶裡的人了，第一個是江星宇，第二個是慕雅慧，都是因為她的重生産生的蝴蝶效應，隻不知道這個楊立蘭又是什麼契機來的紡織廠。

　　 小侯笑：“能是能，可是這事你怎麼不去問人事部。”

　　 祝曉敏撇嘴：“就人事部那幾個爛人，屁點事都要端個臭架子，我可懶得看。”

　　 小侯低笑一聲，想一想，從櫃子裡拿了本子出來，一頁頁的往前翻，翻着翻着又倒回來一頁，指着說：“是今年二月才來的，這裡是領工資的記錄，三月開始領工資，那會兒還不足一個月，領的是半個多月的工資。”

　　 “祝主任，你不知道嗎？那個楊立蘭，買的是你們車間張美妮的工作。”另一張桌子後的李出納插話。

　　 祝曉敏更驚訝了：“買的張美妮的工作？”

　　 “對！”小侯也點頭證實，“就是去年廠裡那件事，常佳琪和曹淑青的工作讓家裡别的人頂了，張美妮回來上了兩個月班，也把工作賣了，就是賣給了這個楊立蘭。”

　　 不對！

　　 祝曉敏敏感的感覺到這裡有什麼問題。

　　 廠子裡買一個工人的工作，通常是兩三千，甚至五六千不等，這不是普通人家輕易能拿出來的。

　　 一個五分錢買個雞蛋都要被婆婆追着罵的女人，哪來的錢買一份工作？

　　 祝曉敏再問：“那，領工資的是她本人？”

　　 小侯搖頭：“她不識字，最初是她小姑子跟她一起來，替她簽字領的工資，後來就是她小姑子自己來領了。”說着，指着領工資的登記表給她看。

　　 祝曉敏湊上去瞧，卻見簽的是楊立蘭的名字，微微揚了揚眉。

　　 小侯說：“這是她同意的，每次她小姑子來，拿着她的工牌。”

　　 祝曉敏明白了。

　　 又問了小姑子的年齡外貌，聽幾個人形容，是自己沒見過的，别的也再問不出什麼，祝曉敏這才出來。

　　 回到自己辦公室，祝曉敏把王蘭叫過來問：“你知不知道，張美妮把工作賣給了什麼人？”

　　 王蘭想一想說：“像是她家鄰居，就辦手續的時候，她家裡人來打過聲招呼，我們也沒細問。”

　　 難道是進了城，他男人給她買了工作？

　　 祝曉敏心裡想，雖然隐約覺得這件事怪異，也沒處去求證，好在張美妮會賣工作，也是和她有關系，這麼看，楊立蘭進廠，也算是由她引起的蝴蝶效應，應該沒有什麼可疑，也就把這件事擱下。

　　 國慶兩天假，龍城的食品廠剛剛起步，祝曉敏也就沒有回京城，而是邀了江星宇回食品廠一起過中秋。

　　 江星宇和郭星琪都不是龍城本地人，也沒有什麼親朋，聽她一說，欣然答應。

　　 祝曉敏仍然是提前下班，進食品廠大門的時候，正趕上城裡下班的高峰，食品廠門口圍着不少的人，正在那裡争着買面包。

　　 祝曉敏停下看看，這才從邊兒上繞進去。

　　 馮振興和金夏至正忙着招呼顧客，看到她也隻是點下頭就算是招呼。

　　 常大林自己正在院子裡擺弄一輛三輪，看到她回來，立刻丢下手裡的活兒站起來，跟着她進辦公室，嘴裡彙報回鄉下的事：“今年肉聯廠一口氣買了兩萬斤蘋果，我帶他們直接回的十二大隊，下的蘋果是從十大隊、十一大隊和十二大隊一起調的，韓廠長真是客氣，知道我們這裡人多，給我們搬了十箱過來。”

　　 祝曉敏問：“價錢呢？”

　　 常大林說：“還是去年的價錢。”說着，已經從桌子下拖出一個木頭箱子，打開給她看。

　　 祝曉敏見這蘋果個兒大渾圓，正是優等果的品相，微微點頭，笑說：“既然他們給了，你們留着吃就行，好在春秋和夏至他們都帶着孩子。”

　　 常大林笑：“就那兩個孩子可吃不了這麼多，我們有一箱就差不多了。”

　　 祝曉敏不在意：“回頭文明回來，讓他給曹亞軍幾個人再分分，一會兒江星宇也要過來，給他也拿一些，我們廠分的可比不上這個。”

　　 常大林答應了，先拿幾個出來，放到盆裡去洗好端了過來，拿一個去廚房，用刀切開幾個小牙，拿去給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