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仍然是流食，隻是比原來濃稠了一些。

　　 再養了一天，陸明峥的力氣明顯恢複了很多，不再需要謝承志幫忙，隻要借祝曉敏一些力氣，自己已經能坐起來。

　　 下午的時候，謝承志回來了，搬了凳子在屋子裡坐了會兒，隻和他聊一些外邊廠子裡的一些事。

　　 他知道了，這個廠子是祝曉敏牽頭辦起來的，可隻是投資，廠長是那個叫白桂花的女人。

　　 她不止自己投資，是拉着别的知青一起投資，最初隻是一人一百塊。

　　 她怎麼做到的？

　　 陸明峥想不出來，驚訝于自己不知道的她的另一面。

　　 謝承志出去之後，江小晨又跑來這裡寫作業，得到大人的囑咐，沒有提陸亦和陸也，隻是和他說自己學校的趣事。

　　 陸明峥這才知道，這裡是京郊，就在京大的附近，這個孩子上的是京大附中。

　　 第三天的早晨，陸明峥自覺更有了些精神，瞧着外邊明媚的陽光，已經渴望出去走走，被祝曉敏拒絕了。

　　 這一天，最後一批住在廠裡的大學生們要回學校，外邊的人有些雜亂。

　　 陸明峥不知道原因，也不敢問，隻能接受。

　　 這一天，祝曉敏給他吃的流食裡加了葷腥，原來的素臊子換成了肉臊子，粥裡加了肉松，連晚上的骨頭湯都加了一些剁碎的肉粒。

　　 依然是他喜歡的口味。

　　 感覺到身體漸漸滋長的力氣，陸明峥更加急切的想好起來，吃的很是香甜。

　　 到第四天，陸明峥已經可以自己撐着坐起來，祝曉敏終于充許他出去透透氣。

　　 謝承志不在，祝曉敏叫了狼牙出來，扶着陸明峥出去，坐上輪椅，厚厚的毯子替他蓋好，自己推着他出去。

　　 和來的那天不同，廠子裡已經沒有多少人，外邊很是安靜。

　　 陸明峥疑惑的看看那一片房子，和那一處處緊閉的院門，有些疑惑那麼多人去了哪裡，可隻是心裡想着，沒有問出口。

　　 祝曉敏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自己給他解釋：“這片房子雖說是廠裡的，可是廠子沒有那麼多人，每年假期都會把鋪位租給各高校不回家的學生，他們方便，廠裡也是一項收入。”

　　 原來那些不是廠子裡的人啊？

　　 陸明峥心想。

　　 祝曉敏低頭瞧瞧他，輪椅拐個彎，面對着裡邊的大門：“這裡原來隻有幾間庫房，後來建廠，就在後邊蓋了廠房，現在大多數的人都在那邊生産。”

　　 這是這個廠子發展的經過。

　　 陸明峥心想。

　　 祝曉敏說着，并沒有帶他去廠裡，而是在庫房前拐一個彎，又指着前邊的門說：“直接去車間，是從那裡進去。”

　　 陸明峥又點點頭，卻轉頭去看另一邊的大片空地。

　　 祝曉敏本來就在留意他的反應，見他注意到空地，慢慢的透出一些信息：“這裡是特意留下的菜地，最初是志安他們想種些蔬菜，現在他們大多顧不上，是廠裡的金家兄弟種了。”

　　 志安？

　　 陸明峥愣怔一下，就聽祝曉敏又加一句：“嗯，宋志安。”

　　 他沒問出來，她卻像是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陸明峥抿緊了唇，心裡有些不舒服。

　　 怎麼她和這些人這麼親近嗎？

　　 謝承志和他們住在一起也就算了，怎麼叫宋志安也是這麼親熱。

　　 祝曉敏哪知道他把這一世以前吃過的醋又吃一回，見他并不多問，又慢慢加一句：“明天周末，志安、愛軍他們都會回來，還有文華和丹青他們。”

　　 怎麼都這麼叫？

　　 陸明峥胸口堵得慌。

　　 隻有他醒來那天，聽到她喊他“明峥”，之後這幾天，要不然沒有稱呼，要不然連名帶姓的叫他“陸明峥”。

　　 就算，原本她也是這麼稱呼他的。

　　 他有意見，但他不敢說，隻能自己悶着。

　　 祝曉敏卻顧自的說下去：“志安、丹青幾個已經結婚，後邊的五處院子，每人住着一處，明天估計會帶媳婦兒一起回來。”

　　 媳婦兒也在啊？

　　 媳婦兒在就好。

　　 陸明峥又覺得舒服一點。

　　 想一想，又有點想不起來，他們找了一個什麼樣的姑娘結婚。

　　 各自回到家鄉之後，每聽到有誰結婚，也隻能去郵局彙一份份子錢，人卻沒有時間趕去，再後來，就慢慢的失去了聯系。

　　 感慨一下，又不自覺的想，要怎麼樣，她會那麼稱呼自己？

　　 明峥，明峥，多好聽？

　　 尤其是從她的嘴裡喊出來。

　　 祝曉敏想讓陸明峥慢慢的了解，有一幫知青現在在京城，再慢慢的，讓他知道還有好幾個人在上學，上大學。

　　 說出今天要讓他了解的信息，再在外邊轉轉，也就推着回院子裡來，路過三号院子稍停了停，給他講：“我們吃飯，都是在這裡，有一個廠子裡的食堂，你好一點，也可以過來。”

　　 陸明峥向裡看了一眼，依稀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沒等細看，祝曉敏已經推着他走開。

　　 回到五号院子，陽光正好，也不冷，見他不累，也就沒有回屋，就在院子裡曬太陽。

　　 兩人正坐着，就聽到外邊汽車的聲音響，祝曉敏愣一愣，忙起身迎了出來，就見一輛吉普車開了進來，在院子外邊停下，楚涼生陪着一個中年軍人從車上下來。

　　 糟了！

　　 祝曉敏心裡一緊，忙快步迎了上去，先向楚涼生打招呼：“楚營長。”接着看向另一個人。

　　 楚涼生見她不先讓人進屋，有些意外，可還是順着介紹：“這位是軍區總部的康拓同志。”

　　 隻說是軍區總部的人，卻沒有說職務。

　　 祝曉敏心裡更覺得詫異，立刻笑着打招呼：“康同志好，我是祝曉敏。”

　　 “祝廠長。”康拓向她敬個軍禮，這才問，“陸營長怎麼樣？”

　　 祝曉敏沉吟一下，看看楚涼生，又回頭看看院門，壓低聲音說：“不瞞兩位，這次受傷，明峥傷了腦子，許多事不記得了，不管你們的事情要不要緊，恐怕都不好和他說。”

　　 楚涼生吃驚：“傷了腦子？”話說出來，又瞬間沉默。

　　 是啊，那天醫生是宣布了腦死亡的，原本以為，他隻是留一口氣拖時間，什麼時候身體消耗盡了，人也就沒了，之後能醒，完全是個奇迹，連專家團也不能解釋。

　　 腦死亡，他的腦子出問題，也并不奇怪。

　　 何況，他醒來之後，也确實像是不認識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