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瑛很快跑回來，說屠宰所的師傅傍晚就要收工放假過年。

　　“阿奇！阿異！快！咱們馬上把大白豬趕過去！我已經塞給幾個師傅一塊錢，先把工錢給付了，讓他們必須等咱們！”

　　顧奇和顧異趕忙去後院趕豬。

　　李瑛提了兩隻大鐵桶奔在後頭，激動喊：“阿妙！快！你去跟前院那頭的街坊鄰居說一聲，咱家大豬至少三百多斤！想要買就趁早去屠宰所！”

　　“媽！”顧異拉住老母親的胳膊，提醒：“别嚷嚷太大聲，一會兒被不熟稔的人聽到可不好。”

　　李瑛縮了縮腦袋，低聲：“就街坊鄰居……我也沒賣貴，跟菜市場的價格差不多。整條街也就咱們家和街尾老林家養了豬，他家的前幾天殺了，賣掉一大半呢。”

　　顧妙嘿嘿低笑：“二哥，過年沒查那麼嚴，不怕的。”

　　“行吧行吧。”顧異壓低嗓音：“不過還是不能太張揚，隻告訴附近的街坊鄰居，别讓太多人知道。賣不了沒關系，咱們留着曬臘肉慢慢吃。”

　　“哪能呢！”李瑛不滿咕哝：“總得賣一些錢啊！家裡一年到頭也就攢了這麼一頭豬，我就指望它存點兒錢了。”

　　她一向花錢沒什麼概念，多就花多，少就被迫省着。幸好阿奇每個月發工資都會準時彙過來，不然家裡肯定經常青黃不接。

　　顧奇淡聲：“不差一點兒肉錢，熟稔的街坊鄰居半賣半送就行，别聲張省得招惹麻煩。”

　　“那可不行！”李瑛糾結極了，低聲：“咱們的豬又大又胖，跟菜市場的價格一樣也就算了，哪裡需要半賣半送。再說，咱們又不欠人家什麼，做什麼給他們半賣半送。”

　　早上那鄉下漁女一口氣賺了那麼多錢，她羨慕得不得了！

　　小魚幹蝦米不用本錢，怎麼賣都行，可她的大白豬可是足足養了一整年！

　　一旁正在打掃後院的陳星淩聽不下去，道：“遠親不如近鄰，偶爾互相幫忙看個門，互相照應來去，也是挺好的。有時候别計較太真，得到的可能更多。”

　　普通人家過春節頂多也就買一塊肉，太貴根本買不起。再說，太貴的話，别有用心的人可能會去揭發。

　　顧奇附和點頭。

　　“大嫂說得真好！”顧異爽朗笑開：“我也是這個意思。附近就咱們家養豬，街坊鄰居知道咱們院子大，地方寬，都沒去揭發咱們養大豬。咱家也好久沒殺豬了，一下子也吃不了那麼多，半賣半送挺好的。俗話說得好——得吃得起小虧，以後才不會吃大虧。”

　　“去去去！”李瑛笑罵：“什麼大虧小虧的！盡胡說八道！明兒就除夕了，你們的嘴巴可給我收緊點兒，晦氣的詞兒一個也不許吐！”

　　顧奇對小妹吩咐：“你去敲門悄悄說，就說晚些來我們家後院看豬肉，街坊鄰居都會懂的。”

　　顧妙“好咧！”應聲，興沖沖去了。

　　“不在屠宰所賣？”李瑛皺眉解釋：“後院這邊有些亂，可别把豬肉給弄髒了。”

　　顧奇搖頭：“讓一衆街坊鄰居湧去屠宰所買豬肉太張揚了，還不如在自家後院妥當些。髒了就洗洗，反正吃肉之前都得洗幹淨，不是嗎？”

　　“要不……”陳星淩提議：“我先掃多兩遍，然後把阿奇帶來的幾份報紙拿出來鋪在地上，這樣就不會弄得太髒。你們看怎麼樣？”

　　顧奇點點頭。

　　顧異豎起大拇指：“平時家裡都是大嫂在幹活，關鍵時刻得幹活的人才能一下子想到辦法！”

　　“行了行了！”李瑛沒好氣揚聲：“麻利些！再唠嗑下去，天就要黑了！”

　　顧奇兩兄弟将豬從後門趕出去。

　　大白豬有些害怕，橫沖直撞奔跑起來，大嘴巴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

　　顧異勇猛沖上前，跟它并排狂奔，很快把握好節奏，一把将它的後頸給按住，緩住了狂奔的速度。

　　“大哥！拿棍子過來！”

　　顧奇不擅長這些，隻能拿着棍子在一旁幫忙趕。

　　李瑛見大白豬已經出了門，趕忙扭頭喊：“阿玄！你也去幫忙！一會兒咱們先把豬下水給挑回來！”

　　顧玄不知道聽到沒有，一點兒反應也沒給。

　　陳星淩看着自己養了一年多的大白豬晃着髒兮兮的屁股，甩着小尾巴一步步遠去，心裡不自覺有些不舍得。

　　小虎子蹦蹦跳跳跑過來，問：“奶奶，豬豬要去哪兒？”

　　“殺了它來吃呀！”李瑛吆喝喊：“阿玄！快出來！”

　　小虎子一聽，吓得瞪大眼睛縮在媽媽的身後。

　　陳星淩趕忙蹲下，摟他進懷裡，輕撫他的發絲。

　　“不怕不怕，豬養大以後，通通都得去屠宰所。它現在已經老了，動物老了都會死掉。它再養下去也會死掉，養不了太久的。”

　　小虎子扭過小腦袋，愣愣看着遠去的大白豬，似懂非懂點點頭。

　　這時，顧玄慢吞吞走出來。

　　李瑛擰着兩隻大鐵桶，顧玄扛上扁擔，匆匆跟前去了。

　　這時，一些街坊鄰居聽到豬叫聲，先後笑呵呵打開門或窗戶探頭出來打招呼。

　　李瑛眨眼睛喊：“記得來湊熱鬧啊！晚些來我們家後院！”

　　等着買肉的街坊鄰居忙答好，心照不宣說一會兒就過來。

　　陳星淩将後門掩上，牽着兒子去前院。

　　一個多小時後，顧異扛着一個大豬頭，李瑛和顧玄挑了兩大桶豬下水匆匆回來了。

　　陳星淩不想讓懵懂的小虎子瞧見太血腥的場景，哄着他回了房間，并拿出一點兒小玩具給他玩。

　　一會兒後，顧奇和一個老師傅将兩扇豬肉推了回來。

　　此時的後院早已熱鬧哄哄，前頭後門的街坊鄰居多數都來了，一個個挎着菜籃子或抱着簸箕。

　　“早上賣海鮮幹貨，下午賣豬肉！阿奇媽，這是要裹着肥油過大年呀！”

　　李瑛罷罷手：“别瞎說！哪可能的事！”

　　有人贊道：“阿奇媽，你家的豬忒肥！沒少費豬菜吧？養得可真好！”

　　李瑛笑眯了眼睛，得意洋洋道：“那是當然！平時沒少吃豬菜和淘米水來着，我養的豬可從來沒瘦過！”

　　街坊鄰居們偷偷憋笑。

　　這話如果吹牛給其他人聽，不知情的人多半會相信。

　　但街坊鄰居住一塊兒多年，顧家後院平時進出就隻有陳星淩一人，剁豬菜洗豬窩挑豬糞也都是她一人，怎麼可能相信李瑛的鬼話！

　　于是，衆人意味深長笑了笑，七嘴八舌說起來。

　　“你的兩個閨女也是養得又圓又白，從來沒瘦過！你家也就隻有你兒媳婦瘦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