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阿哥點頭，心想阿瑪您也好像需要安慰一樣。

　　吃過午膳，既然阿瑪不走，那六阿哥就先走了。

　　曲迆叫人給他包了一大堆零嘴帶回去，給他和弟弟一起吃。

　　十四爺攬着曲迆躺下歎口氣：“皇後平時氣的朕牙癢癢，真到了這時候，朕也不是想叫她去死。
”

　　“歸根結底，她也沒做什麼十分叫人不能接受旳事。
我這一想起來，宮裡這些年都淡淡的。
反倒全是府裡時候。
”曲迆道。

　　十四爺心裡也點頭，是的，自打進宮，他和皇後就徹底疏遠了。

　　反倒不如府裡時候記憶深刻。

　　“太醫說要是她不胡思亂想，不動氣就還有兩年，但是如果不行，今年冬天都未必過得去，皇後的性子你我都知道。
叫她平和，她要能平和，也不至于把自己作成這樣。
”十四爺道。

　　“三格格的婚期提前吧。
”十四爺道。

　　曲迆想了半天還是道：“别這樣了吧？
叫皇後心裡怎麼想呢？
”

　　叫外頭人又怎麼想呢？
她的女兒也不能因為想成親，就背上急切不孝的罪名啊。

　　十四爺沒說話了。

　　他拍了一下曲迆的手，又拉住她的手：“你得好好的。
以後每過五天就看太醫。
”

　　“好，你也是。
”曲迆道。

　　“皇後病成這樣，朕心裡是不落忍。
她再不好，也生了二阿哥。
也是朕的嫡妻。
可你要是病了，那就是要了爺的命了。
”十四爺道。

　　“不會，我身子很好。
會一直陪你的。
”曲迆伸手拍十四爺的後背。

　　他上一世那麼苦，應該是特别怕失去吧？

　　這些年他與皇後幾乎陌路了，可皇後不好了，他也是難受的。

　　曲迆很相信，如果是自己，他真的受不了。

　　她抱住十四爺，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永壽宮中，二阿哥一直等着，等皇後睡醒。

　　中午他一口也沒吃。

　　到了下午，等皇後睜眼，他就拉住了皇後的手：“額娘。
”

　　皇後剛醒來，有些不知身在何處，半晌才道：“弘明你沒回去嗎？
午膳用過了沒有？
”

　　“用了，額娘餓了吧？
起來用一點？
”二阿哥道。

　　皇後笑着說好，這會子又不疼了，精神好了一些。

　　娘倆吃了一頓飯，不過皇後如今忌口的極多，她也沒胃口，終究吃的是不鹹不淡的。

　　下午十四爺睡醒了，就去了慈甯宮。

　　太後已經知道了，見了他就歎氣：“這是怎麼說的呢，我還在這裡，她倒是不好了。
怎麼也該是我這個老婆子先死吧？
”

　　“額娘！
”十四爺皺眉，口氣很不好：“您怎麼就要紮兒子的心？
您是不叫我活了？
”

　　太後一愣，忙道：“你這是急什麼，一句話罷了。
”

　　“皇上息怒，太後娘娘也确實不該說這話。
這是什麼話呀，您定是要活到一百二的。
”齊嬷嬷道。

　　太後嘴角一抽，可十四爺這樣，她就不敢反駁了。

　　“好了，皇後不好，也是沒法子。
叫太醫盡力。
”

　　“是。
”十四爺歎氣：“我說提前了三格格大婚，貴妃不同意。
”

　　“那就對了，貴妃這樣才是正經做法。
哪有因為皇後身子不好就急着提前女兒婚事的？
好說不好聽。
皇家公主，就是二十以後嫁出去也無妨。
”太後道。

　　“是。
”十四爺又歎氣：“皇後這也該備着了。
按着太醫的意思，她要不胡思亂想就還有兩年。
且不說能不能有兩年，皇後過世也不是小事。
她生了二阿哥，兒子也不想苛待了她，還是如今就備下好。
”

　　主要是合适的棺木就需要時間。

　　皇後要是先入陵墓，那陵墓也需要再休整。

　　太後點頭歎氣：“皇後這樣，再管事就不對了。
”

　　“叫貴妃接了吧。
事到如今，願不願意都隻能這樣了。
”十四爺道。

　　太後沒話說，貴妃在她這裡，沒什麼惡感。
甚至有時候她總覺得貴妃太懶。

　　于是她道：“貴妃沒管過，你也叮囑幾句，她一向散漫。
怕是不怎麼會上心。
”

　　十四爺終于露出今兒的第一個發自内心的笑：“好。
”

　　貴妃也真是争氣，太後都覺得她懶了。

　　今年大概不算好年份吧。

　　皇後這裡就不說了。

　　前兩年一直說病的厲害的吳魯氏忽然就沒了。

　　之前好幾次都說不成了不成了，倒是一直沒事，這回沒聽說人就沒了。

　　曲迆也隻是愣了一下。

　　再是至親，多年不聯系不來往也淡了。

　　何況她本身對這個老太太隻有怨恨。

　　隻是喬康小心翼翼的：“戴鵬大人送了帖子，說一定求見您。
”

　　曲迆長歎一聲：“那就見吧。
”

　　戴鵬是第二天來的。

　　承乾宮中，他請安被扶起來坐下，看着曲迆，半晌都沒說話。

　　他老了，也眼花了，要盯着許久才能看清楚。

　　“三十年未見了……”戴鵬道。

　　曲迆也道：“是啊，三十年了，你變化很大。
”

　　“娘娘也是一樣。
如今隻記得您小時候。
乖巧，懂事，聰明。
”戴鵬說着就哽咽了：“是當年阿瑪糊塗，阿瑪不是個東西，才……才坐下那等糊塗事。
咱們原本可以是好好的一家子啊。
”

　　曲迆忽然笑了笑：“阿瑪，你不過是因為如今過的不如你想象中的好罷了。
我聽說你的太太與你如今是分居，你的幾個兒女對你也都不親是吧？
”

　　“抱歉，我并不想奚落你。
隻是遲來的後悔毫無用處。
當年我七歲，妹妹不滿一歲。
你要留下哥哥，叫我們娘三個走。
你一貫知道曲家對我額娘如何，她沒有了母家依靠，你用五兩銀子打發她帶着我們走。
你想過我們會不會餓死嘛？
”

　　“我……我……我想過，想着你們先住下，我會接濟你們的，這些年我也送錢給你額娘，隻是她不肯要啊……”戴鵬道。

　　“那你知道她為什麼不要嗎？
因為我進宮了。
我為了一家子的生計，把自己賣了。
為了我，她也不會要你的錢。
老太太曾說，要不是這樣，我也沒機會進十四爺府邸。
縱然我進了十四爺府邸過的日子不錯。
這些年，我是享福的。
可是那不代表我就會感謝你們。
我永遠記得當年，莪十歲的哥哥，我無助的額娘。
帶着七歲的我，對着不足一歲的妹妹時候那種無助和絕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