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就隻見方才還侃侃而談的小姑娘,在這次跪下高呼完畢之後,小小的身子一軟,便歪倒在了地上。
她暈倒的毫無征兆,以至于過了數息之後,赤宣帝身邊的趙順才驚呼出聲,喊了一句:
“裴小姐!
”
赤宣帝也忙道:
“宣禦醫,快宣禦醫!
”
有女官從旁出列匆匆趕往裴枭然的身邊,想要将她扶起,卻在她到達之前,一道人影已經如風般掠了過去,一把将軟倒在地的小姑娘抱了起來,一張傾倒衆生的俊顔轉向女官,沉聲下令道:
“前面帶路!
”
女官失神了片刻,随後才想起自己的主子是誰,無措的看向赤宣帝。
赤宣帝也是面色沉凝,道:
“送去偏殿。
”
“是。
”女官這才急急忙忙的引着離王朝外行去。
誰知,還沒走出幾步,一道人影就一個閃身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怕裴枭然這次突然暈倒又跟府裡的老太太有關,裴醒山反應過來的第一個念頭不是自己的女兒到底出了什麼事,而是
絕不能讓禦醫發現端倪!
裴醒山站在女官面前分毫不讓,對着赤宣帝拱手道:
“陛下,枭然突然病倒是臣照看不周,臣這就将她帶回家去請大夫來好好診治,陛下政務繁忙,此等小事就不勞煩陛下費心了。
”
女官被他擋住,也不敢繞開他繼續走,隻得停下了腳步。
她一停,跟在後面的離王也不得不跟着停了下來。
不過,離王可不怕裴醒山,直接從女官身後轉了出來,想要繞過裴醒山帶着女官走。
但裴醒山卻動作敏捷的湊到了離王的面前,伸出雙臂做出要接過裴枭然的模樣,一臉懇切道:
“有勞離王殿下了,請離王殿下将下官的女兒交給下官吧。
”
離王美眸一眯,抱着裴枭然的手緊了緊,下意識的側過了身子,做出抗拒之态。
女兒?
離王覺得應該是自己年輕識淺了,長這麼大都沒見過誰家的親爹會在親閨女暈倒之後不急着尋禦醫,反而想先将她帶回家去的。
難道,這朱雀皇宮裡的禦醫,還不如一個臣子家裡的大夫醫術好?
再想想宮宴那夜裴醒山的表現吧,自家嫡女穿的還不如兩個庶女不說,居然還任由家中的姨娘們逼着嫡女給她們請安而袖手旁觀。
他要是真的在這個時候将裴枭然交給她這個所謂的親爹,反而是害了她吧?
!
赤宣帝也不明白裴醒山這是鬧哪出,皺眉道:
“愛卿這是什麼意思?
莫非是對宮裡的禦醫有意見?
”
“不不不,”裴醒山連忙解釋道:
“這……唉,”他歎了口氣,作出一副心痛的模樣來,道:
“不瞞陛下,枭然曾因貪玩而不慎在前段日子裡落了水,陛下也知道,冬日湖水冷,自那以後,枭然就落了病根,一直由府中的大夫精心調養着,至今還未痊愈。
那大夫熟知枭然病情,醫治起來也就更為得心應手。
微臣沒有看不起宮中禦醫的意思,隻是禦醫重新看診也是費心,不如微臣直接帶回家去,交給那名大夫醫治更為妥帖。
”
這話聽起來倒很有幾分道理,赤宣帝面色猶疑起來。
就在這時,卻聽離王的聲音冷冷的響起,道:
“萬一裴枭然暈倒并非是因為舊疾呢?
若是因回府而耽誤了醫治……怕是得不償失啊,還請裴大人三思才是。
況且,禦醫的醫術更為精湛,若真是舊疾,說不定能有法子根治,将人交給他們豈不更為放心?
”
裴醒山聽的心火直往上湧,很想吼一句這是他的家事,你個别國的王爺來插什麼嘴!
隻是不等他再開口,赤宣帝便點頭道:
“離王說的極是,裴愛卿,就先讓禦醫來看看吧,若真是舊疾,他們說不定會有法子,就算沒有更好的辦法,到時候你再帶回去也不遲。
”
裴醒山暗自狠狠咬了咬牙,他已經得罪過聖上一回,可不敢再繼續忤逆了,聞言隻能垂首應道:
“是。
多謝陛下厚愛。
”
離王冷冷道:“讓路。
”
裴醒山看了他一眼,強忍下心頭怒火,緩緩挪開腳步,讓出路來。
離王卻是看也未多看他一眼,腳步沉穩的跟着女官出了大殿,裴醒山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剛才抱着人站了好一會兒,離王卻并沒覺出多少吃力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于真切的感受到,懷中的這個小姑娘是有多麼小,多麼稚嫩。
而就是這麼小的一個小人兒,卻能射死猛虎、舌戰親爹、并幫他尋回丢失的玉佩,做到了許多大人尚且做不到的事情……
此時再回想,倍覺不可思議。
懷中的身子忽然動了動,離王低頭一看,就見小姑娘面色潮紅,眉間緊鎖,額頭上滿布密密麻麻的細汗,渾身細細的顫抖着,畏冷似的直往他的懷裡縮。
離王不由将她抱的更緊了些,見她的症狀有些像發熱,可雙手騰不出來,便隻能額頭抵着額頭試了試。
嘶這燙的,可以直接在上頭煎雞蛋了。
離王心驚不已,這種熱度,絕不是病了一時半刻能有的,她少說也病了一日兩日了。
可是今日初見她時,他竟從她的身上沒有發現出一絲異樣,甚至于在她倒下的前一刻,都沒有發現她有哪裡不對勁。
這個小刺猬……未免也太能忍了。
偏殿很快就到了,女官引着離王去了裡間,走到一張床旁邊,伸手撩開了床帳。
離王将人輕輕的放在床上,放手的那一刻,無數冷意湧入懷中,代替了原有的充實和溫暖,竟讓人生出了幾分不舍。
禦醫還沒來,他讓女官去端盆冷水來,準備先給這小東西降降溫。
女官應了聲是,幫裴枭然脫掉鞋子,蓋上棉被,這才去了。
離王坐到床邊,忍不住凝目細看躺在床上的小孩,才三天不見,他卻覺得小孩兩頰那兩團粉粉軟軟的嬰兒肥都消下去了不少,也不知在外頭都吃了什麼苦。
大概是這小刺猬給人的第一印象實在太過強悍,他心中一直未曾将她當作一個小孩子來對待,直到親眼看到她在自己眼前倒下去的那一刻,他都有些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