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被這婆子罵的灰頭土臉,隻能讪讪的轉身離開。
她可不敢因為這點小事去打擾大老爺,大老爺脾氣暴躁,人又兇殘,說不得一個不高興便把自己給殺了。
卻在這時,走在她身旁的張嬷嬷慢悠悠的開口道:
“既然老太太不舒服,那咱們便去找老爺去吧。
”
“什麼?
!
”
雪蓮猛地轉身,沒好氣的斥道:
“老爺日理萬機,也是你這等卑賤的下人想見就見的?
老太太吉人天相,很快就會好的,你莫不是怕到時候老太太會為我做主,将你這個惡毒心腸的老東西給趕出去吧?
!
”
張嬷嬷是太後身邊得用的嬷嬷,太後身邊的人誰敢輕易得罪?
所以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遭有人敢這樣當面罵她的。
張嬷嬷臉上卻半點挂不住的神色都沒有,隻聲音微冷道:
“我行的正坐得端,怕什麼?
倒是你,不把我們太太放在眼裡也就算了,怎麼,在你眼裡,連裴大人都不配當你的主子麼?
”
雪蓮臉色一變,立刻反駁道:
“你胡說什麼!
我可沒這麼說!
”
“那咱們就去找裴大人吧。
”
雪蓮一噎,心裡有些忐忑,隻是還沒等想出要用什麼借口拒絕,張嬷嬷已經拉住了一個路過的丫頭,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元寶,遞到那丫頭的面前,道:
“帶我去尋國公爺。
”
那丫頭看到那錠銀元寶,頓時眼睛都直了,忙伸手接了過來,一臉笑容道:
“請随我來。
”
國公府的下人們雖然錦衣玉食,月錢豐厚,但這麼多的賞銀,當真還是第一次見。
雪蓮自然也看見了,心裡嫉妒的不行,嘴裡卻不高不低的嘟囔了一句:
“商賈末流……”
這似乎更确定了張嬷嬷是吳家派來的人的猜測,因為吳家從商,下人們出手自然闊綽。
隻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銀子不是吳家給的,而是當今聖上給的,出手能不闊綽麼?
而且,她們是聖上派來的,可不是裴小姐買來的,這日常的花銷和每個月的月錢,自然也是由聖上所出。
簡而言之,不差錢
那領路的丫頭将她們引到了書房,謝過張嬷嬷後便興高采烈的走了。
張嬷嬷立在房門外,微微垂頭,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讓裡頭的人聽到的聲音道:
“奴婢有事求見。
”
裴醒山正在裡面寫請罪折子,自從年三十的宮宴上回來後,他已經連上十二道請罪折子了,隻可惜每次都被聖上打了回來。
但隻要聖上一日不罰他,他就要繼續寫,不然就永遠無法消除聖上對他乃至于整個裴家的疑心!
乍一聽到門外有人打擾,裴醒山筆尖一頓,皺起眉頭,擡頭就想将門外那不識趣的東西給斥退。
但那年老而沉穩的聲音瞬間喚起了裴醒山的某些記憶,他迅速将已經到了嘴邊的斥責給咽了回去,轉而道:
“進來吧。
”
“是。
”
張嬷嬷慢慢推開房門,擡腳踏入,除了門扇輕微的吱呀聲外,竟然一絲聲響也無。
雪蓮見張嬷嬷已經開門走了進去,迫不得已隻好也硬着頭皮跟了進去,隻是一改在吳氏面前鼻孔朝天的模樣,高高在上的頭顱深深的低了下去,不敢去看國公大人的臉色。
她與張嬷嬷之間的這件事說白了就是下人們之間發生争執的小事,國公大人天天忙的都是國事戰事天下事,拿這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來耽誤他的時間,簡直跟找死無異。
不過既然事已至此,她也無路可退了,索性直接豁出去,先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老東西給除掉。
這樣,哪怕國公爺連她一起怪罪了,她也有個墊底的!
于是,沒等張嬷嬷開口,雪蓮就搶先道:
“啟禀老爺,奴婢與張嬷嬷發生了些争執,奴婢原本想去尋老太太主持公道,誰知老太太身子不爽利,奴婢也不敢打擾,原本想等着過幾日再處理此事,誰知,張嬷嬷她非要向主子讨要個說法,便來找您來了,奴婢再三阻攔都沒能攔住她,請老爺責罰!
”
張嬷嬷微垂着頭,聽了這三分真七分假的話并沒開口反駁。
誰知,預想中的責備卻并沒有如期到來,裴醒山隻是問道:
“所為何事?
”
雪蓮驚詫的擡頭望了裴醒山一眼,在對上他那雙不怒而威的眸子後,又立刻惶恐的低下了頭,一顆心微微懸了起來。
奇怪,他們家老爺的脾氣暴躁是出了名的,雖說在外頭有所收斂,但在府中可從不藏着掖着。
怎麼今日聽到這個老東西不聽勸非要跑來打擾他的事,他竟一點表示都沒有?
雪蓮隐隐覺得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事情超出她預想後的無措與慌亂。
對比于她的心神不甯,張嬷嬷就顯得老神在在的多。
她福了福身子,向裴醒山行了個禮,目光微垂,不卑不亢,動靜有矩,緩緩道:
“回裴大人,雪蓮姑娘失手打翻了太太的藥碗,不向太太請罪不說,反而來找奴婢麻煩,奴婢無法,便隻得來尋您主持公道了。
”
“你胡說!
”雪蓮立刻扭頭瞪着她,尖聲反駁道:
“明明是你仗着是從吳家來的奴才想要欺辱于我,抓着我的手腕将那滾燙的湯藥潑到我的身上的!
”
怕裴醒山不信,雪蓮直接昂起了頭,露出自己脖子上被燙傷後猶未消去的水泡和紅痕,語氣十分委屈道:
“這老奴一來就如此對待奴婢,奴婢傷了倒是小事,但這老奴分明是不将咱們裴國公府給看在眼裡,仗着自家太太是國公夫人便想着作威作福,求老爺給奴婢做主!
”
“吳家來的?
”
裴醒山不解的反問,目光随之投向張嬷嬷。
張嬷嬷也裝作毫不知情,适時露出幾分疑惑,随即冷冷道:
“雪蓮姑娘莫要胡說,奴婢并非是從吳家來的。
”
怪不得這個小丫頭對待張嬷嬷這樣猖狂,原來是誤以為張嬷嬷是吳家派來伺候吳氏的人。
不過,裴醒山奇怪的是,為何張嬷嬷是從宮裡來的事這裴府中的下人竟然并不知曉?
按理說老太太早該将這個消息告知全府,然後讓府中的下人們在她們面前不該說的别說,不該做的别做。
畢竟她們可是禦賜之人,等同聖上的眼線,在她們面前放肆豈不等于找死?
可如今看來,老太太似乎真的對她們的到來無動于衷,也沒有将她們的身份公之于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