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的主子自家疼。
所以,盡管她平時并不是多話唠叨的人,此時為了能讓裴枭然去休息片刻,也不得不啰嗦起來了。
裴枭然這才抽空轉頭看她,卻見桑蠶一臉懇求,眼神裡也充滿了關切。
裴枭然嘴巴張了張,剛想答應下來,一名手下便匆匆走了進來,低頭彙報道:
“禀将軍,昨夜落水的那些黑衣人,已經全部格殺,無一漏網!
”
“好!
兄弟們去休息吧,待回去之後,我為你們請賞!
”
“多謝将軍!
”
手下喜滋滋的領命退下,桑蠶趕忙道:
“方才我瞧着你可點頭了的,快去坐坐吧,坐坐總行了吧?
”
裴枭然頓時失笑,她什麼時候點頭了?
不過卻難得見到自家桑蠶姐姐這副賴皮的模樣,知道她是擔心自己,便點點頭道:
“好吧,那就出去坐一會兒吧。
”
桑蠶生怕她又被什麼公務截住了,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直到磨到她真的在外頭的一張小凳上坐下,這才終于放下心來。
“桑蠶姐姐将來一定是個管家婆!
”
吃着士兵送來的食物,裴枭然一邊吃,一邊笑着打趣着桑蠶。
桑蠶聞言,扭頭瞪了她一眼。
卻是媚眼如絲,沒有幾分怒,隻有幾分嗔。
裴枭然便伸長了胳膊去勾她下巴,桑蠶假意閃躲,抽出一塊方巾來甩她,好似那欲拒還迎的羞澀小娘子似的。
兩人笑鬧了一陣,心情也都疏朗了不少。
吃完了東西,拍拍手,裴枭然站起來,正欲回城隍廟裡時,卻見一道鬼祟的人影,從城門處鑽了出來。
他探頭探腦的,好似生怕被人發現似的。
“誰?
幹什麼的?
!
”
裴枭然早就派人在城門口守着了。
見到來人,立刻擋在面前,厲聲喝問。
那人吓了一跳,似乎沒想到城門外還有人在看守。
他不由抱緊了懷裡的小包袱,咽了口口水,強作鎮定的回道:
“我……我要出去探親。
”
“探親?
不行!
裴小将軍有令,凡是這座城中的人,無論死活,一律不準放去别處!
”
“大哥,行行好,我真的是出去探親的,我有一個遠方親戚病了,他們家之前對我有恩,我若是不去,豈不是負了人家的恩情?
”
這人倒也聰明,從懷裡掏出了些銀錢來,便偷偷往那士兵的手裡塞。
沒想到,卻被士兵一把推開!
現在瘟疫到處蔓延,除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故意散播以外,其餘的,便是被這些到處流竄的人所造成的了!
這些不知輕重的東西,一旦放他們出去,萬一他們身上也沾染了瘟疫,還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呢!
若是到最後,這瘟疫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那麼……恐怕大家都就得死了!
裴枭然早就和士兵們說過這其中利害了。
因此,士兵們深懷警惕,又怎麼可能被一些小小的銀錢所收買?
“大哥,行行好,你就放我出去吧,我真的不能不去……”
那人見士兵并不吃賄賂這一套,轉而又噗通一聲,竟是直直的對着士兵跪了下去。
“不行!
乖乖回去!
待瘟疫結束,你想去哪都可以!
”
士兵卻絲毫不為所動,隻是用冷冷的聲音說着。
那人聽了,便嘤嘤嗚嗚的哭了起來。
他衣着樸素,身材敦實,面貌普通,看起來,就是一個有點憨厚的老百姓。
瞧着他哭起來的那副無助模樣,還真是着實有些可憐。
可是,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方才還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的人,下一刻,卻突然跳将起來,将擋在面前的士兵一把推倒,然後便朝外瘋跑起來。
“站住!
”
“别跑!
”
士兵們沒想到這老實人隻是看上去老實,實際上卻是一點都不老實,愣了一愣之後,方才轉身去追。
裴枭然原本隻是遠遠的看着,見此情景,又忍不住好管閑事的毛病,拔腿也追了上去。
桑蠶見狀,也跟了上去。
裴枭然的輕功自是士兵們所不能比的,幾個兔起鹘落間,便已經擋在了逃跑的那漢子面前。
“站住!
”
裴枭然将長劍橫在身前,擋住了漢子的去路。
不過她并沒有拔劍,畢竟對方隻是普通百姓,她并不想濫殺無辜。
“為何執意要出城?
你可知現在外頭是個什麼情況?
”
那人見裴枭然氣質不凡、氣勢凜然,不由停住了腳步,瑟縮了一下脖子。
“我……我又沒染病,我隻是想去看看生病的遠方親戚……”
裴枭然細細打量着他,卻見他面色發紅,額頭有一層細密汗珠。
按理說,他跑得并不遠,不應該這麼快就出汗啊……
而且,那臉上的紅,也不像是被太陽曬出的紅,更像是……一種病态的通紅……
裴枭然眸色一厲,道:
“你還說你沒染病?
跟我回去!
”
這瘟疫的初期症狀便是發熱,然後是頭暈、咳嗽、發高熱……最後昏迷不醒,直至死去。
那人聽到這話,卻陡然變了臉色,失控的大聲吼着:
“我沒病!
我才沒染病!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
他也想和剛才一樣,推開裴枭然,繼續逃跑。
但裴枭然卻是敏捷的一閃身,躲開了他的推搡。
又一伸手,抓住了他後頸的衣領,想要制止他逃跑。
“放開我!
放開我!
”
他的聲音可以稱得上是凄厲了。
他拼命的掙紮扭動着,好像一條發癫的瘋狗。
士兵們見狀,便想要上前,幫裴枭然一起制服他。
但就在這時,這個男人卻猛一扭頭,咬在了裴枭然抓着他衣領的那隻手!
“嘶”
裴枭然吃痛放開,卻并未放過他,而是又轉而抓了他的胳膊,反擰在背後。
“啊!
”
男人痛叫一聲,卻也無法再繼續掙紮了。
桑蠶終于趕了過來,看到裴枭然手背上深深地牙印,和混在黏糊糊的口水中的鮮紅血絲,臉色立刻變得十分難看。
“還不快把他抓回去!
”桑蠶厲喝。
士兵們趕忙上前,七手八腳将那漢子制住,朝着城隍廟的方向拖去。
遠遠的,還能聽到那漢子撕心裂肺的嚎叫聲,好像不是帶他去治病,而是押他去火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