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醒山擡起手,皺着眉頭看了看指腹上滲出的血珠。
就在大夫覺得自己兇多吉少的時候,趙姨娘及時的開口道:
“老爺,方才宮裡來了人傳話兒,說是聖上讓您即刻進宮,有要事相商。
”
“什麼?
!
”
裴醒山賦閑在家許久,若無大事,聖上一般是不會召見他的。
而最近發生的大事,隻有……
看來長公主還是将此事告知了聖上……
那個惡毒的女人!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倒好,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
若是換做是吳氏得知了這樣的事,她定然不會出賣自己的……
心猛然抽痛了一下,裴醒山一時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
不過聖上急召,也容不得他多想。
連手上的血迹都來不及擦幹,裴醒山便強撐着尚且虛軟的身子,匆匆往外奔去。
大夫大大的松了口氣,轉頭感激的看向趙姨娘。
卻見趙姨娘又恢複了一臉漠然,好似國公爺無論出了什麼事,都與她毫無幹系一樣。
見大夫望過來,便朝他微微颔首了一下。
随即,便如來時一般,帶着兩個女兒,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看着趙姨娘不緊不慢離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大夫竟覺得一股惡寒自後背爬起。
以前國公府不缺主事之人,根本無需姨娘來抛頭露面。
如今府裡沒了女主人,趙姨娘不得不出來主事。
大夫這才發現,這位趙姨娘,根本不像是久居深院的婦人,反倒像是……
像是隐在幕後,冷眼旁觀,伺機而動的謀劃者……
這個女人,有些危險啊……
不過,能夠嫁入國公府的女人,哪個沒有幾分心機與手段呢?
大夫搖搖頭,背起自己的藥箱,歎息着離開了房間。
裴醒山進宮之後,便被帶到了赤宣帝平時用來休憩的一座宮殿裡。
裴醒山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随之磨滅。
因為赤宣帝平日議事的地方都是禦書房、議事廳。
會選在如此私人的地方,說明要談的事情,也相當私密。
想必此事便是關于那幅畫之事了。
果然,待進去之後,裴醒山一眼便看見了地上跪着一個身穿宮裝的女子。
那女子正捏着錦帕,低着頭,小聲的抽泣着,一副滿是委屈的樣子。
那聲音,那身形……
哪怕是化成了灰,裴醒山也認得出來!
多年未見,再重逢,熟悉的記憶與感覺重新湧上心頭,攪亂了一池死寂的心湖。
不過,裴醒山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轉而一撩長袍,恭恭敬敬的向赤宣帝行大禮。
來的時候一路忐忑,然而此時此刻,裴醒山反倒鎮定了下來。
他一生中經曆過無數的大風大浪,每次都能化險為夷。
相信這一次,他也能夠安然度過。
“裴醒山,你可還記得,此女是誰?
”
赤宣帝沒叫裴醒山起身,隻是淡淡開口問道。
他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仿佛隻是閑話家常。
聞言,裴醒山轉頭看了夕嫔一眼。
她長相奇麗,穿着簡素,妝容清淡。
由于保養得當,看起來依然和當年一樣清新婉美、婉約雅麗。
就是這張臉,這個女人,斂盡了他畢生的柔情绮思。
讓他嘗盡了不能與心愛的女人長相厮守的相思渴念之苦。
憶往昔,寂寂長夜,一懷情思,幸毋相忘,蘊思含情。
心情一時像浪花飛濺的河流般,無法平靜。
不過裴醒山還是強迫自己收回了目光,低眉斂目道:
“回陛下,此女乃是施家之女,也是如今的夕嫔。
”
如果舞陽長公主已經将那幅畫交給了赤宣帝,那麼此時再裝作不認識施淑梨,隻會惹得赤宣帝更加生氣罷了。
赤宣帝冷笑一聲,道:
“真難得裴愛卿還記得這是朕的夕嫔,那不知這幅畫,又該如何解釋?
”
話音剛落,旁邊的趙順便将手中的畫卷抖開,将畫展向兩人。
果不其然,這便是裴醒山在書房中珍藏多年的那幅畫。
夕嫔則是吃了一驚,顯然沒想到聖上居然還有證據。
更沒想到裴醒山居然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戀慕了她這麼多年!
夕嫔轉過頭,恨恨的瞪了裴醒山一眼。
怪不得聖上會突然懷疑她與他人有染,卻原來,全是這個男人害的!
裴醒山思緒飛轉,正想着該如何解釋,并未注意到夕嫔的瞪視。
他靜默片刻,正欲開口,卻被旁邊的女人搶了先。
“陛下,嫔妾冤枉啊!
”
夕嫔一改之前委委屈屈的可憐模樣,十分氣憤的道:
“嫔妾當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這個登徒子,居然觊觎了嫔妾這麼多年!
”
夕嫔素手一擡,指着微微愕然的裴醒山便控訴起來。
“嫔妾在入宮之前,的确與衛國公相識。
不過,與衛國公的相識并非緣分,僅僅是出于一場意外罷了。
那時嫔妾尚且年幼,玩心重,常常扮成男裝,自己獨自偷溜出門,去外頭遊玩。
有一次,運氣不好,遇上了幾個市井混混。
他們靠着嫔妾身上的脂粉香氣,識破了嫔妾是女扮男裝,欲對嫔妾動手動腳。
卻在此時,一位少年及時出手相救,嫔妾這才得以脫身,自此與那位少年相識,這才得知他是裴家後人。
而那少年也借此機會頻頻向嫔妾大獻殷勤。
彼時嫔妾情窦未開,不知他是何意,因他有恩于嫔妾,不好回絕,這才偶爾與他去街上遊玩。
後被家人知曉,說男女授受不親,便再沒了來往。
誰知,他竟是賊心不死的惦記了嫔妾這麼多年!
不僅私藏了嫔妾的畫像,更害的嫔妾的聲名受辱!
如今想來,怕是當年他見嫔妾貌美,這才出手相助,并一直心懷不軌到如今!
陛下,嫔妾與他乃是清清白白,還望陛下明察!
”
一番話說的義憤填膺,也讓裴醒山渾身一震。
那年春色正好,美人回眸一笑,他便永銘心間。
兩人的确相識于一場俗套的英雄救美,他也的确對嬌嫩美麗的她一見鐘情。
但并沒有像她說的那樣,對她大獻殷勤,隻是偶爾相約,她也每次都如約而至。
她面若桃花,嬌羞滿态,分明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