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知道……”
伶羽搖頭,快要撐不住了似的彎下了腰去。
裴枭然連忙将托盤接過,對她道:
“我自己給祖母送去就好了,伶羽姐姐快去如廁吧,出來之後記得去找府中的大夫看一看,銀子什麼的不用擔心,讓大夫先記一下帳,等過後我讓人給他送去。
”
“多、多謝小姐……”
伶羽虛弱的應了一聲,轉身便急匆匆的朝着茅廁的方向奔了過去,走得太急,中途還險些被絆了一跤。
裴枭然歎了口氣,端着托盤繼續不緊不慢的朝福壽院走去。
等進去一看,發現老太太的屋子裡當真熱鬧的很。
趙姨娘、裴花玉、裴淑麗、程氏和裴文長都在,甚至連許久不見的葉氏和裴幼敏也在。
不過葉氏的位置被排在了最末端,臉上的笑容也顯得十分勉強。
自從和老太太鬧翻以後,老太太便開始搓磨葉氏,連帶着葉氏生的幾個嫡出,也跟着受了老太太的冷臉和冷遇。
隻是老太太終歸是個長輩,葉氏哪怕再不想來、受再多的委屈,也不敢背上一個不孝的罵名,于是隻能每日硬着頭皮來請安了。
跟葉氏相比,裴枭然可幸福多了。
她和老太太已經徹底結下了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老太太根本不想見她,于是她的請安早就被免了。
這次要不是遠行歸來,說不定她還找不着理由來見老太太一面呢!
裴枭然笑嘻嘻的走進來,将托盤交給老太太身邊的丫頭,跪下行大禮道:
“不孝孫女給祖母請安了。
”
随後站起來,又走到葉氏面前,福身行了一禮,道:
“枭然給叔母請安。
”
葉氏動了動嘴角,道:
“枭然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
裴枭然站起身來,看向一旁的裴幼敏,還沒等開口,裴幼敏已經陰陽怪氣的出聲道:
“聽說枭然妹妹剛得了不少賞賜啊,恭喜恭喜,咱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我有什麼好東西可都想着妹妹,妹妹有了好東西,可不能忘了我們呀妹妹你說是麼?
”
裴枭然笑容不改,從善如流道:
“堂姐說的極是,我自然也會想着姐妹們的。
”
隻是想一下而已,又不會少塊肉,這個她還是能做到的。
裴幼敏稍稍滿意,臉上也露出了幾分施舍般的稀薄笑容。
不過裴枭然卻不稀罕,轉身又回到了老太太的面前,笑眯眯道:
“孫女離家那麼多天未能在祖母面前盡孝,實在于心不安,聽聞祖母近日喜愛喝鲫魚湯,于是便讓廚房幫忙炖了一碗,親自端送了來,還請祖母笑納。
”
老太太跟一尊彌勒佛似的盤腿坐在炕桌邊,聽了這話,破天荒的對着裴枭然笑了一下,道:
“你有心了,不過今日我胃口有些不好,這魚湯便賞給别人吧。
”
就說老太太不可能對她這麼好,當着她的面将她給的魚湯送給别人,這是在嫌棄她送的東西?
裴枭然也不在意,低頭應是,猜測着老太太應該會将魚湯賞給一個下人,變成她自己一個嫡出的堂堂大小姐親自給下人送魚湯,好以此來羞辱她。
果然,老太太随手指了一個丫頭,道:
“這魚湯便賞給你了,過來喝了吧。
”
那丫頭受寵若驚,連忙快步上前福身謝恩,又轉頭看了裴枭然一眼,眼中似有嘲笑之意,這才走上前去,用雙手捧過湯碗,一勺一勺的喝起來。
屋子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這邊,瓷勺碰擊瓷碗的聲音格外刺耳。
忽的,那丫頭面色一變,轉頭咳嗽起來,越咳越厲害,最後整張俏臉都漲得通紅,手中的湯碗也掉在了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湯汁随即灑了一地。
裴枭然一驚,連忙往後退了幾步,就見那丫頭蹲下身去,開始幹嘔起來,并用手指拼命扣自己的喉嚨,形狀十分詭異。
裴花玉和裴淑麗害怕的縮進了趙姨娘的懷裡,裴幼敏也有些肝顫,抓住了葉氏的一隻手。
裴枭然正大惑不解間,一旁一直默不吭聲的裴文長突然站了起來,指着裴枭然怒聲喝道:
“裴枭然,你竟然在送給祖母的魚湯裡下毒?
!
你居心何在!
”
不等裴枭然反應過來,他立即轉頭朝一旁的丫頭命令道:
“快!
快去将父親叫過來,讓他好好看看這個膽大包天、謀害祖母的逆女!
”
那丫頭得了命令,連忙飛也似的跑了。
裴枭然卻覺得很好笑,反問道:
“五哥,你怎麼就那麼斷定這魚湯裡有毒,毒還是我下的,你親眼見過?
你親自驗過?
人長一張嘴,好壞任你說,不過空口無憑的血口噴人就有點過分了吧?
”
程氏冷冷道:
“裴枭然,是你親口說魚湯是你親自送過來的,不是你下的毒會是誰下的?
廚房裡的人可都是老爺的人,賣身契和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老爺的手裡,任誰來了也買不通,他們又怎麼可能敢給老太太的魚湯裡下毒?
”
“嘶”裴枭然撓撓頭,十分不解的問道:
“你們到底是憑哪點認為這魚湯裡有毒的?
”
“你休要再狡辯!
”
程氏一拍桌子,冷笑一聲,道:
“你要驗是吧?
沒問題,我這就找大夫來驗,到時候看你還怎麼裝傻充愣!
”
啧,聽這言之鑿鑿的語氣,這麼确定這魚湯裡有毒,看樣子裴文長和程氏在魚湯還沒做出來之前就知道了啊。
大意了大意了,被人家給下了套了。
察覺出不對的裴枭然卻沒有如程氏和裴文長想象中的那樣手足無措、六神無主。
而是微微一笑,狀似無奈的攤手道:
“既然程姨娘和五哥如此認定,那咱們就等大夫來驗吧。
”
程氏和裴文長見到她那天真無邪的笑容,倒有些驚疑不定起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裴文長想了想,用口型對略有些慌張的程氏說了四個字:
裝模作樣。
是了,裴枭然一定是在強作鎮定,假裝不慌。
要知道毒害長輩可是大罪!
是要直接被動家法處死的!
而且這屬于家事,就算裴枭然是朱雀的福星、聖上面前的寵兒又如何?
聖上照樣管不到人家家裡來!
更别說裴枭然犯的還是這等罪無可恕的大罪!
怕是聖上聽了以後,也不可能會包庇她吧?
一個連自己的親祖母都能下手的人,是何等心狠手辣之人!
這樣不忠不孝、無情無義之人,聖上還會敢用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