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濂溪緩緩撫摸着瓷盞細膩的杯壁,聞言,沒有任何猶豫道:
“不可。
”
李重不解:
“為何?
莫非被人欺負了,咱們還要忍氣吞聲不成?
若當真這樣做了,對方恐怕是真會将咱們當成那軟柿子,繼而日後更加得寸進尺、變本加厲!
”
朱濂溪卻是搖了搖頭,說了八個字:
“不足為懼,不足為患。
”
什麼意思?
李重撓了撓頭,詢問的看向身邊的沈廉。
沈廉反問他道:
“就算咱們沒有忍氣吞聲,不做軟柿子,莫非日後他就會害怕、就會懂得收斂了?
”
李重氣悶:
“莫非咱們就這麼站着挨打?
毫不還手?
”
沈廉聳聳肩,口氣有些無奈道:
“咱們的主子是皇長子,無論底下哪一位皇子想要登上皇位,第一個想要除去的絕對是咱們的主子,如果要對付,咱們要對付的人可多了去了,你覺得咱們現在的力量夠用嗎?
而且,多的是人等着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呢,咱們若是出手,反倒趁了他們的心意。
”
李重問道:
“那咱們現在該怎麼做?
”
沈廉道:
“等。
沒聽主子說嗎?
不足為懼,不足為患,三皇子性子太過急躁,就算當時沒有裴小姐在場,主子身邊還有那麼多侍衛呢,那個刺客能得手的可能小之又小,三皇子也不過是在碰運氣罷了,若是運氣好,說不定一次就能除掉兩位皇子殿下,運氣不好,他也沒什麼損失,那刺客肯定早就被三皇子殿下給買通了,就算沒有被裴小姐給反殺了,被抓住之後也會自盡的,不會留下一點兒證據。
不過”
他話鋒一轉,語帶冷嘲道:
“不過刺客沒露什麼馬腳,三皇子殿下自己倒是先把馬腳給露出來了,足以證明三皇子殿下是個蠢材,所以,一個蠢材,咱們又有什麼好怕的?
咱們隻需靜觀其變、靜待時機,再在恰當時機給予他緻命一擊,便以足夠,這種人,不值得浪費太多人手與精力與之交手。
”
李重聽的解氣,拍手笑道:
“也對!
一個蠢材而已,說不定不用等咱們出手,就已經先被别人給幹掉了。
”
頓了頓,不知想起了什麼,李重又笑嘻嘻的道:
“說起來,那位裴家的小小姐當真厲害的緊啊,前頭救過聖上,如今又救了咱們殿下與四皇子殿下,看的出是有真材實料的,隻可惜,她的那位老爹太不争氣,得罪誰不好,居然得罪了聖上,不然的話,委實是一位不錯的大皇子妃。
”
幾位心腹也紛紛附和,顯然都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畢竟裴家滿門忠烈,裴醒山又手握大權,裴枭然有武功傍身,還可以為保護他們家主子再添一層保障,簡直是一舉兩得。
沈廉卻并未出聲,隻是擡眼去瞧朱濂溪的神色。
見大皇子殿下收起了懶散的神态,目光明顯的沉了下來,沈廉心下一凜,立刻低喝道:
“都給我住嘴!
這是主子的婚姻大事,豈是你我可以随意妄議的?
”、
幾位心腹之中,屬沈廉最為受朱濂溪器重,因此他一開口,幾人立刻便聽話的安靜下來。
并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家主子的臉色不知什麼時候沉了下來,變得極為難看。
幾人作為心腹,可是都見識過朱濂溪的手段的,此時不禁紛紛有些腿軟,連向來說話最直、性子最為大大咧咧的李重,都低下了頭去,安靜的跟隻鹌鹑似的。
朱濂溪極有壓迫感的眼神緩緩掃過眼前幾人,一字一字道:
“她,不是你們可以拿來妄議之人。
”
幾名心腹連忙點頭,道:
“屬下知錯了。
”
幸虧他們沒說什麼貶低那位裴家小小姐的話,不然現在還能不能好好兒的站在這裡,真的很難說。
雖然不明白他們家主子為何會這樣在意那位裴家的小小姐,不過,自從他們家主子發了一場高熱醒來,并毫不手軟的處置了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人之後,便再也沒有人膽敢忤逆他的意思。
朱濂溪擺擺手,道:
“若無其他事的話,便都下去吧。
”
沈廉神色凝重的拱手道:
“屬下還有一事。
那位四皇子殿下……屬下之前還以為四皇子殿下行事低調、從不結黨營私、也從不讨好聖上,像是完全對皇位不感興趣一般,但是經由此事,屬下卻不這麼覺得了,那位四皇子殿下如此聰明,這些……恐怕都是他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
”
一個聰明人不可怕,一個低調而不引人注目的聰明人,才可怕。
這種人很有可能在你最志得意滿、将他完全忽視了個徹底的時候出手,在背後狠狠給你捅上一刀,讓你防不勝防、一敗塗地。
朱濂溪卻好似完全不放在心上一般,道:
“我知道了。
”
朱濂溪知道朱庭芝聰明,更知道,朱庭芝是真的對皇位沒有任何野心。
因為,他是從上一世回到這裡的。
不過,就算知道朱庭芝對皇位沒有野心,為了永絕後患,朱濂溪這一世,也依然會将對方斬草除根的。
沈廉微微皺眉,以為對方并不将這個隐患放在心上,還在擔心日後他們家主子會不會日後因為小看了四皇子殿下而吃虧。
卻不知,他們家殿下不僅心細如發,不會注意不到朱庭芝,更是心狠手辣,絕不放過任何一位對他有威脅的人。
哪怕是毫無野心的親兄弟,也不行。
沈廉不敢多話,躬身退下。
次日依舊是個大晴天。
還沒過足瘾的衆人繼續背着弓箭進林狩獵,裴枭然也依舊跟在朱庭芝的身邊。
沒了裴幼敏在一旁别有用心的攪局,一行人清靜了很多,兩位皇子殿下的心情也比昨日要好的多。
沒錯,朱濂溪又來和朱庭芝一塊兒狩獵了。
裴枭然早就猜到朱濂溪還會死皮賴臉的湊上來,因此早有準備的将他給的披風也帶上了,遇到朱濂溪之後,便立即還給了他。
朱濂溪一擺手,身旁的心腹立刻驅馬上前,擡起雙手,恭恭敬敬的将披風從裴枭然的手中接了過來,随後又驅馬回到了朱濂溪的身旁,整個過程中一直低垂着頭,連看都不敢擡頭看裴枭然一眼。
裴枭然覺得有些奇怪,為何這人好似很是怕自己的樣子?
自己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