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們總歸想的要深一些,也正因此,才比其他人更加擔憂一些。
不得不說,盡管這一計用的簡單而粗暴,卻緊緊抓住了人們敬畏鬼神的心理。
這用計之人,其心,不可謂不歹毒啊……
卻看裴枭然如老僧入定一般,沉穩如山,在一張空桌旁坐了下來,淡定自若的品着丫頭們送上來的熱茶。
旁邊各色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有關心的,也有幸災樂禍等待看好戲的……她都恍若未覺,隻一心專注于眼前碧綠而清澈的茶水。
好似不是一個等待審判的罪人,而是一個獨自賞夜的閑人。
看着裴枭然那副悠然自在的模樣,裴幼敏不由在心中冷笑。
哼,且看這個堂妹能夠嚣張到幾時!
裴幼敏自認此事做的天衣無縫,饒是請朱雀的第一神捕來查,也決計查不出什麼端倪。
可是,她卻忘了,這裡,可是大皇子殿下的地盤。
既是大皇子殿下的地盤,自是處處都有大皇子殿下的人與眼線。
雖說裴幼敏被安排去的是最為荒蕪破落的西院,看起來好像是連鬼影都沒有一隻一樣。
不過,為了讓這女人不要作妖,以免影響到他與裴枭然的正常生活,朱濂溪還是派了眼線前去盯梢。
所以,自打裴幼敏從側門被擡入這裡開始,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便全都被人記得清清楚楚。
而且,裴幼敏還忘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那就是,這裡,可不是她能夠瞎胡鬧的地方。
今日也不僅僅是裴枭然最為重要的日子,更是大皇子殿下最為重要的日子!
在大皇子殿下最為重要的日子裡鬧妖蛾子,是不是有點兒太不把大皇子殿下放在眼裡了呢?
而且,她算計的,還是對于大皇子殿下來說,最最重要的人。
再而且,裴幼敏自以為自己是在算計裴枭然,實際上,卻是連大皇子殿下都一并算計進去了。
她算計裴枭然的目的是什麼?
争寵呀!
争得又是誰的寵呢?
自然是大皇子殿下的。
隻要大皇子殿下相信了她的謊言,那麼,大皇子殿下就會抛下裴枭然,轉而來寵幸她了。
可是,她這麼做,豈不是在拿大皇子殿下當傻子耍?
而大皇子殿下,也成了她用來打壓裴枭然的棋子了。
對于大皇子殿下來說,向來隻有别人做他棋子的份兒。
什麼時候,敢有人拿大皇子殿下當棋子了?
裴幼敏一腳踩下去,踩的,可都是大皇子殿下的雷區。
——在他的地盤上胡鬧不把他放在眼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他最為看重的人……
以及,他最最痛恨的,被别人所算計。
所以,朱濂溪自事發後一直沒說話,根本不是什麼裴幼敏以為的默許站在了她這一邊。
而是被她給氣得說不出話來!
朱濂溪原本隻想着将這女人扔在西院,當一隻不怎麼賞心悅目的擺設。
如今看來,她怕是連在他這裡當擺設的資格都沒有了。
很快,安排在西院當眼線的手下被叫了來。
那人也沒有辜負朱濂溪的囑托,将裴幼敏支開旁人,與彩鸾獨處時的舉動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
但是,由于當時兩人說話的聲音太小,他并沒有聽清楚當時兩人在說些什麼。
不過,他卻看到,那個叫彩鸾的丫頭的臉色,明顯變得與之前不一樣了。
不止如此,在裴幼敏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看到,彩鸾一直在用十分仇視的目光,恨恨的怒瞪着裴幼敏。
那切齒腐心的模樣,好似恨不得将裴幼敏給活活生吃了一樣。
待兩人竊竊私語不久之後,彩鸾便出現了異常。
後來發生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了。
裴幼敏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前腳剛進來,後腳,大皇子竟然就安排了眼線來盯梢她!
一時間,她甚至不知道該高興于大皇子殿下對她的‘上心’,還是該憤怒于大皇子殿下對她的監視。
不過,衆目睽睽之下,一旦她稍稍露出馬腳,那麼,此計便将毀于一旦!
她往後的榮華富貴,可就在此一舉了!
裴幼敏心思急轉,别說,急中生智之下,竟也很快便想到了對策。
她裝模作樣的輕歎了一口氣,道:
“也是怪我太過粗心大意,竟是沒有及時的發現,彩鸾其實早就出現了異常。
這些日子,她的行為舉止便與以往有些不大相同。
可我隻以為她是馬上要陪我一起進宮來生活,有些害怕,所以才變得與以前不同的,當時安慰了幾句也就罷了。
現下聽人這麼一說,我才反應過來,怕是我的彩鸾,早就被那冤魂給附了身!
她之所以會那樣充滿仇恨的盯着我,大概是因為,我與枭然是堂姐妹的關系吧。
所以,恨屋及烏,對我便也帶了些恨意。
及至今日,見到了正主兒,她才徹底爆發,露出了真正面目來。
早知如此,我就不應該将她帶進宮來的。
若是将她留在娘家,或許,也就不會有今日之慘劇了。
”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合情合理的,讓裴枭然都開始懷疑她的堂姐,是不是也被靈魂‘掉包’了。
不然的話,如此缜密之辭,怎麼可能會出自她那急功近利的堂姐之口呢?
裴枭然不由對于自己竟然小看了這個堂姐而感到有些慚愧。
不過——
想用這般歪門邪道來打壓她,卻是癡心妄想。
裴枭然就不信,堂堂的大皇子殿下,會被這番言詞給随意糊弄了去。
而且,裴幼敏敢在大皇子殿下的大喜之日鬧事,無疑是在将大皇子殿下的面子丢在地上踩。
一向心狠手辣的朱濂溪,會放的過她才怪。
雖然裴枭然也很想自己親自來收拾這個堂姐。
不過今日之事,實在不便她自己出手,便隻能借大皇子殿下這把‘刀’來殺人了。
畢竟她如今風頭正盛,又是位高權重又是嫁入皇家,若是親自出手,倒真成了‘仗勢欺人’了。
不管是否自願,如今她與朱濂溪也算是做了兩輩子的‘夫妻’了,對這個人也算頗為了解了。
裴枭然相信,對方是不會讓她失望的。
所以,聽了裴幼敏的話,她什麼也沒說,隻是低頭不語。
見她不說話,裴幼敏卻以為她是被自己的‘急智’給難倒了,以至于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口來反駁她。
裴幼敏心内一時極為得意。
她有十成把握,今天晚上,裴枭然一定會栽在她的手中的!
這些年來的唯唯諾諾、忍氣吞聲,終于可以在今夜一吐為快、揚眉吐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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