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記起初見裴枭然時對方的異樣舉動,百裡烈鸢肯定會對朱濂溪的這番威脅嗤之以鼻。
想他百裡烈鸢自打出了娘胎以後,還沒怕過誰呢!
然而現在,他卻不得不變得慎重起來。
也許……他當真曾做過對不起誰的事?
——
張澤清等人在天色将晚之際才帶了藥草歸來,可堆在一起數了數,三人收集到的藥草加起來才七八棵。
“怎麼這麼少?
”朱濂溪不悅擰眉。
李重苦着臉道:
“殿下,現在正是草木凋零之季,還能找到沒有枯萎的藥草,已經算是很不容易了。
”
沈廉點頭附和,三人皆是灰頭土臉,看的出為了找尋藥草費了不少勁。
這邊正說着,那邊百裡烈鸢已經揭開被子,将裴枭然翻轉過來,掀開她的衣服準備上藥了。
“喂,你做什麼?
!
”
眼疾手快的一把鉗制住百裡烈鸢的手腕,朱濂溪簡直怒不可遏!
枭然可是他的‘妻子’,又怎麼可能容忍别的男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碰她?
!
然而他忘了,裴枭然是他妻子這件事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這輩子,裴枭然跟他可毫、無、瓜、葛。
百裡烈鸢被他氣笑,毫不客氣的一把将他的手揮開,冷笑一聲反問道:
“大殿下如此理直氣壯的質問于本王,本王還以為枭然是大殿下的什麼人呢!
而且,本王要做什麼,似乎也不關大殿下的事吧?
”
朱濂溪這才想起,裴枭然如今和他可是半點關系都沒有了,心中莫名就是一痛。
他暗暗握緊拳頭,道:
“枭然是我朱雀人,本殿有理由保護我朱雀子民。
”
“可本王也沒有要加害于她啊!
大殿下,本王奉勸你不要再耍什麼大殿下的威風,本王根本不吃那套!
還有,若是耽誤了枭然治療,本王,也絕對不會饒了你!
”
美目一眯,寒光迸射,他大殷的離王可不是沒有脾氣的軟柿子!
李重警覺的擋在兩人中央,沈廉連忙打圓場道:
“現下也并非争執這些的好時機,咱們還是先救裴小姐吧,好嗎?
”
狠狠厲了那不知所謂的家夥一眼,像是故意氣對方似的,在小心翼翼掀起小人兒衣物的同時,指節還在那光滑溫熱的肌膚上輕輕滑過。
朱濂溪看的分明,眸光愈發陰沉。
而就在兩人明争暗鬥的同時,沒有發現,還有另一雙眼睛正在冷冷的注視着兩人的一舉一動。
将藥草一根根細細嚼爛敷在那傷口上,又撕下衣物一角包紮好,雖然滿嘴苦澀,百裡烈鸢卻是半分怨言也沒有,滿心期盼着這些藥草能夠發揮作用。
然而,到了晚間,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裴枭然發起了高熱,畏冷似的縮在被窩裡不可抑止的發起抖來。
朱濂溪立刻下令道:
“發射信号彈,将人馬都召集回來,去找太醫!
”
李重連忙制止道:
“殿下,如今外頭情勢未明,萬一我們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招來的卻不是自己人,咱們又隻有這幾人,怕是會引狼入室啊!
”
“那怎麼辦?
莫非你要本殿眼睜睜的看着枭然去死?
”
冷冰冰的反問着,朱濂溪原本就沉郁的臉色愈發沉冷。
李重不敢直視的低下頭去,卻聽有人不耐煩的呵斥道:
“别吵了!
傷口開始化膿了,看來,隻能用那個辦法了。
”
“你有辦法?
什麼辦法?
”朱濂溪立刻看向說話的那人。
雖然兩人關系惡劣,但在關鍵時刻,朱濂溪還是不介意勉強相信對方一次的。
百裡烈鸢點點頭,道:
“這是枭然用來醫治别人的辦法,我見過一次,不過有些痛苦……但是,為免傷口開始腐爛,也隻能這樣做了。
”
傷口腐爛之後需要挖掉的肉會更多,到時也會更加痛苦,百裡烈鸢可不願等到那時候再動手。
朱濂溪道:
“少廢話,開始吧。
”
匕首是現成的,火有取暖用的火堆,百裡烈鸢讓張澤清去燒了些熱水來,先将膿水處理幹淨後,才示意沈廉、李重按住裴枭然的手腳,準備開始動手。
朱濂溪則皺緊俊眉,站在一旁仔細看着。
就見百裡烈鸢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下心神,然後才開始從那傷口處開始,用在火上烤過的匕首将傷口周圍的肉一點點割開、除下。
登時,鮮血直流,原本正在燒的說胡話的裴枭然也低低的悶叫一聲生生痛醒。
“枭然!
”
朱濂溪忙蹲下身查看,見裴枭然疼的一張小臉愈發慘白,額頭瞬間便布滿了豆大的汗珠,不由心下大痛,低吼道:
“你到底在做什麼?
!
”
治療不是應該讓傷口越來越小嗎?
這家夥怎的反倒讓傷口越來越大、越來越嚴重了?
盡管上輩子随裴枭然去打過仗,但那些血腥的場面,裴枭然卻從未讓朱濂溪親眼見過,以至于活了兩輩子的朱濂溪,都不知道該如何給人療傷。
“閉嘴!
”
正全神貫注于傷口上的百裡烈鸢斥了一句,便繼續專心于手上的事了。
用力的抓擰着腦袋下的軟枕,裴枭然痛的根本聽不清周圍的聲音,也看不到周圍都有些什麼人。
但她下意識的知道有人正在給她療傷,因此,盡管痛苦不堪,卻仍是竭力忍耐了下來,并未過多掙紮。
謹記裴枭然曾說過,若是傷口周圍沒有處理幹淨,還會反複發作,後果也會變得更加嚴重,百裡烈鸢一咬牙,又多剜了一些肉下來。
生生剜去血肉的痛楚有多痛,不必想,百裡烈鸢雖然手上狠心,心裡卻是疼的不行。
尤其是,在發現裴枭然自始至終,隻有最開始那時痛叫過,之後一直并未在發出任何聲音的時候。
将僅剩的幾根藥草嚼爛了敷上,又迅速包紮起傷口來,百裡烈鸢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的手都在不自覺的顫抖。
一直跪坐在一旁的張澤清适時的幫裴枭然穿好衣物,開始清理四周。
沈廉則打來一盆水給百裡烈鸢淨手,雖然自家主子和這位大殷離王不睦,但實際上,他并不想讓兩人的關系鬧的太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