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花,再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置身在一條窄巷中,将她拉進來的人又将她推在牆壁之上,随即擡起一條胳膊撐在她的身側,低頭看她。
裴枭然擡起頭,看清楚将她帶進來的人是誰之後,立刻繃直了脊背,渾身進入防備狀态。
來了!
這個家夥終于要對自己出手了嗎?
放馬過來吧!
裴枭然悄悄握緊小拳頭,圓眼微眯,目光明亮而犀利!
卻見對方緩緩蹲下了身子,讓自己的視線與她齊平,并擡手摘掉了帷帽,露出了那張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十分好看的臉來。
裴枭然有些納罕,因為很少會有人願意照顧她的身高,蹲下來跟她說話的。
她還以為會做這種事的人,隻有她的母親和哥哥們呢!
“不知離王殿下将我帶到這兒來,是有何貴幹?
”
裴枭然平靜的發問,雖說心中警戒,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異色來。
離王端視着她,臉上難得露出幾分認真的神色來,緩緩開口道:
“你的父親對你和你的哥哥們,甚或是你的母親,并不好吧?
”
宮宴之上為了維護偏心的老太太而公然置正妻與嫡出的兒女于不顧、嫡女在大殿之中突然暈倒不讓别人帶去休息診治,反而執意要帶回家去。
還有方才,裴枭然臨出門之前說的那些話,什麼跟着他出門怕被裴醒山說成是通敵叛國、勾引他之類的,恐怕也是裴醒山曾經警告過她的話……
這樁樁件件,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裴枭然微微皺眉,莫名其妙的反問道:
“不知離王殿下到底想說什麼?
”
裴醒山的偏心倒是不難看出來,不過,離王為什麼要這麼問?
這件事跟他又沒有任何關系。
還是說,離王殿下有插手别人家事的癖好?
看出了女孩兒眼中的困惑和戒備,離王輕笑一聲,蠱惑般的道:
“與其繼續呆在那個家中看着你的哥哥們與母親被你那個所謂的父親欺壓,不如帶着他們來投效于我,如何?
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定會好好待他們的,決不讓他們在我的地盤上受一絲一毫的委屈,還會讓你的哥哥們和你各自發揮所長,有一番作為,成就一番事業,如何?
”
大概是想要表現出自己的誠意來,離王的自稱都從本王變成了我。
不過裴枭然仍是十分不給面子的哈的一聲笑出聲來。
投效他?
投效這個上輩子間接害死自己的可惡家夥?
!
做夢去吧!
不,連做夢都别想!
裴枭然迅速收起笑容,面色不善的問道:
“離王殿下這是想要讓我投敵叛國?
”
“不,”離王伸出一根白皙修潔的手指在她眼前輕輕搖了搖,道:
“這叫棄暗投明。
而且,我又并未要你去做什麼有損朱雀的事情,又怎能算的上是叛國呢?
”
裴枭然冷笑一聲,道:
“我裴家世代忠烈,祖訓都是忠君愛國,我身體裡流着先輩們的血,又怎麼可能隻因為父親待我們不好,我便投奔于他國的王爺呢?
的确,我父親并非一個好父親,可是我們朱雀的聖上,卻是一個英明的聖上,所以……”
離王接話道:
“所以你為了效忠于你的聖上,甯可看着母親和哥哥們被自己的丈夫、父親冷落苛待?
”
“凡事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裴枭然絲毫不為所動道:
“母親的身體在變好,哥哥們也都會有自己的錦繡前程,我也在長大,這種局面早晚會徹底改變,隻是時間問題而已,多謝離王殿下的關心,不過,這件事是我的家事,還是請離王殿下莫要再過問了。
”
離王定定的看着她,裴枭然也毫不畏懼的迎視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堅定。
過了好一會兒,離王忽的低低笑了一聲,喃喃自語道:
“看來是本王想錯了。
”
還以為這個小姑娘會為了自己的家人來投奔他,畢竟他能看得出來,那些家人在這個小姑娘的心目中,絕對是排在第一位的。
卻沒想到,除了親情之外,她的心中還有大義。
更沒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強大許多,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内心裡的強大。
哪怕活在逆境之中又如何?
不需要逃避和忍耐,她自有勇氣和毅力改變現狀,在不依靠任何人的情況下,繼續無畏無懼的往前走,直到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出一條生路來。
本來被拒絕了,一向順風順水的離王殿下應該會生氣才是。
可是離王卻并沒有感到絲毫憤怒,相反的,他覺得自己對這個小姑娘更為看重了幾分。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裴枭然原以為離王應該會死心了。
誰知,對方卻低頭從自己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來,不由分說硬是塞到了她的手中。
裴枭然疑惑的拿起一看,就見是一塊質地非常好的玉牌,瑩潤涪淨,觸之生涼,上頭刻着繁複的花紋,中間還有百裡二字。
和她幫離王尋回的那塊玉佩上的花紋一模一樣,但是玉的顔色和大小卻有所不同。
離王解釋道:
“這塊玉雖然沒有上次你幫本王尋回的那塊重要,但是,它足以代表本王,無論你什麼時候改變了主意,想來找本王,隻要拿着這塊玉,便會通行無阻。
”
他深深的看進裴枭然的眼睛裡,慢慢的接着道:
“記住,本王叫百裡烈鸢。
”
“百裡……烈鸢?
”裴枭然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心想,果然不是姓殷的麼……
“不過”裴枭然舉起手中的玉牌,滿腹狐疑道:
“離王殿下如此用心的拉攏我,怎麼讓我覺得有些奇怪呢?
離王殿下在大殷極為受寵,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難不成,身邊還會缺人?
”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他突然對自己這麼好,還說什麼會善待自己的母親和哥哥們,簡直毫無緣由、莫名其妙。
難不成,是想把自己騙過去,然後徹底除掉?
還連同她的母親和哥哥們都不放過?
按照離王上輩子那惡劣的品性,這種猜測,倒還真不是沒有可能。
裴枭然再次後悔自己不該那麼早得罪離王,應該等到一擊必殺的機會時再動手,也就不會生出這麼多的事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