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裴花玉趴在地上,用一隻手指拼命的扣着嗓子眼,試圖将那顆藥丸給摳出來。
她的手指都染滿了鮮血,顯然是連喉嚨都給摳破了,足以見她對于那顆藥丸的恐懼。
而裴枭然隻是淡漠的站在牢門外,遠遠的看着。
不一會兒,裴花玉便瘋狂的在地上打起滾來,伴随着響徹牢房、幾乎要将牢頂震碎的慘叫聲。
就連牢門外的獄卒們都吓了一跳。
誰也沒想到,一個剛剛才經受過酷刑的弱女子,居然還能發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可見那顆藥丸的威力。
過了好一會兒,牢裡的動靜才漸漸平息下來。
就見方才還好好兒的一個人,似是已是面目猙獰、七竅流血,身體以極其怪異的姿勢,僵硬的趴伏在了地上。
她的十指深深地插入了地面,指甲全都崩碎,骨頭都從肉裡戳了出來,露出了白森森的一截。
可見臨死之前,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獄卒們早已見慣了各種各樣的酷刑與死囚犯,但是今日這個,卻是第一次讓他們白了臉色。
進去搬運屍體的時候,衆人還發現,屍體渾身僵硬,跟石頭一樣,掰都掰不動。
可見為了抵抗痛苦,渾身上下使了多大的力氣。
“這到底是吃了什麼東西啊……”
“誰知道,歹毒的很哪……”
獄卒們忍不住小聲的議論着,臉上都露出了幾分驚懼之色。
因為就連這裡最為嚴酷的酷刑,犯人都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衆人七手八腳的将屍體擡出。
但見裴枭然依然立于原地,巋然不動,表情淡然。
衆人不由在心中暗暗佩服:
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連如此恐怖的情景,竟都看的無動于衷。
然而,獄卒們不知道的是,不是裴枭然見慣了大場面。
而是因為這份痛苦,她也曾經受過,而讓她受過的,正是眼前這個正在受的人。
以牙還牙而已,又有什麼好怕的?
“皇……皇後娘娘,這屍體……當如何處理?
”
裴枭然看了這形狀詭異、從頭到尾、完完全全面目全非的屍體一眼,不由輕輕地歎了口氣。
不知她上一世死了之後,屍體……是不是也是這樣的難看呢?
而且,就憑裴花玉姐妹兩人對自己的恨意,會讓自己入土為安,那是絕無可能的。
“其他犯人如何處理的,就如何處理吧。
”
一般來說,牢中死去的囚犯,除了有家人願意來認領的以外,其他的,都随意的扔去亂葬崗了。
好心的獄卒也許會給屍體挖個坑、埋點土,以求自己有個心理安慰。
但大多數獄卒隻會将屍體扔在地上,蓋塊破布或卷個破席了事。
至于過後是會被風雨侵蝕,還是被野狗啃食,那就不在他們的關心範圍之内了。
想想裴花玉的身份如此特殊,前為國公府最為受寵的庶女,後為前熙照國平蕪公主之女。
最後,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難免讓人唏噓。
裴枭然可不像這對姐妹倆那般心狠。
她心裡對這對姐妹還是很感到惋惜的。
若不是有個一心想要複仇的娘,也許……她們的人生與結局,會與現在,完全不一樣吧?
啪嗒。
一聲脆響過後,從裴花玉的頸間滑落出了兩個東西。
也許是方才掙紮的太過厲害,以至于連自己系在脖間細繩都給扯斷了,這才讓系在細繩上的東西掉了下來。
裴枭然好奇的彎腰将那兩枚東西拾起來,細細一看,卻原來是兩枚玉佩。
奇怪,裴花玉為什麼要同時戴兩枚玉佩?
裴枭然左看看,右看看。
就見這兩枚玉佩一塊是鴛鴦翡翠,一塊是并蒂蓮翡翠,成色不錯,寓意更是纏綿悱恻。
因為這種形狀的玉佩,一般都是男女締結愛情盟誓時,用來當作定情之物的交換信物。
這……莫非是誰送給裴花玉的定情信物?
裴枭然掂了掂,剛想放回去她才不稀罕這種東西。
卻在這時,腦中靈光一閃,一些久違的記憶片段湧入腦海。
她忽然記起,這兩塊玉佩……好像是百裡烈鸢買給裴花玉姐妹倆的?
好家夥!
沒想到都過去了這麼多年,裴花玉和裴淑麗,竟還是都保存着這兩塊玉佩呢!
雖說這玉佩成色的确不錯,但做工并未精細到哪裡去。
對于那對姐妹來說,絕對算不上什麼上等的好物。
可是過了這麼多年,她們卻依舊佩戴在身、保存完好……
這說明了什麼,不難猜出。
沒想到,對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都如此狠心的姐妹倆,竟是對那妖孽念念不忘、始終如一……
真不知是該感歎這對姐妹難得有情,還是該感歎那妖孽實在太過強大,讓無情之人都能動了情。
當然,這對姐妹可能隻是看上了離王殿下的容貌。
但為了容貌都能堅守這麼多年,不得不說也是一種奇迹……
裴枭然忽然記起自己前世臨死前,從裴花玉眼中看到的那深入骨髓般的嫉妒與怨恨。
怨恨就罷了,嫉妒又是怎麼回事?
當時她還不明白,如今,卻已是全都清楚了。
前世,她可和百裡烈鸢素不相識,更是未曾見過一面。
可就因為百裡烈鸢的一句隔空誇贊她的話,那對姐妹就對她嫉恨交加,甚至不惜用最毒的毒藥來報複她、看她痛苦煎熬。
足以見出,百裡烈鸢在她們心目中的地位了。
果然,美人本身,就是一件殺傷力最大的武器啊……
可惜,如此癡心,如此專一,如此長情……到頭來,竟隻換來了這兩枚當初百裡烈鸢為了敷衍她們而買下的玉佩。
而百裡烈鸢,甚至可能都不太記得她們兩個了。
更不會知曉她們這一片心心念念的癡念與情意。
如此看來,這兩個姐妹,其實比她混的還要慘啊……
起碼,就算前世的朱濂溪不愛她,她依然可以陪在他的身邊,跟他說說話、用用膳。
而這兩個姐妹卻是從始至終,什麼都沒有得到。
想想,也是怪可憐的。
裴枭然歎息一聲,将那兩枚玉佩重新又放在了裴花玉的胸口之上,并吩咐道:
“這兩樣東西不準偷拿,否則,杖責二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