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 退路
趙蓁聽說表哥和林峰回來了,立刻帶着冉晴來見表哥,讓母親親自給林峰賠罪。畢竟上次在這裡,母親和林峰撕破了臉。如果母親以後還想借冉家的勢,她必須要親自賠罪。好在冉晴雖然一開始不情願,後來自己也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面子值幾個錢,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更有面子的活下去。趙蓁深吸口氣,臉上擠出一絲笑。冉晴盯着明鏡的臉,眉頭越蹙越緊。指甲偷偷的摳着掌心,低頭掩去眸底的厭惡。那雙眼睛和那個賤人實在太像了。此刻一縷疑惑爬上心頭,難道……明鏡放下茶盞,微笑道:“四季山莊的梅花揚名四海,孤芳自賞實在可惜,所以我準備下周在四季山莊舉辦一場梅花盛宴,這是我回冉家後,舉辦的第一場宴會,還望姐姐和蓁兒給我幾分薄面。”冉晴沉浸在思緒中沒有注意,趙蓁聞言皺起眉頭。她要舉辦宴會?江州這個名流場,宴會隻是一個維持利益和人脈的平台,每年都會有豪門借機舉辦幾場宴會酒會,但冉家,卻從沒舉辦過。一是因為冉家的身份太過特殊,就算辦了也沒人敢來。二來冉家人口簡單,冉騰霄不喜搞那一套。現在明鏡竟然想舉辦宴會?家宴嗎?趙蓁很想笑出聲,迫不及待的向世人宣告自己冉家大小姐的身份嗎?“你現在是冉家大小姐,誰不給你幾分面子呢,就算不給你面子,也會給冉家面子,給表哥面子,有什麼好擔心的。”趙蓁語氣夾槍帶棒。“表哥。”書房的門打開,林峰和冉騰霄一前一後的走出來,趙蓁立刻站了起來。冉騰霄漠然的點了點頭。冉晴坐着一動不動,似乎沉浸在某種思緒中。趙蓁偷偷扯了扯冉晴的袖子。冉晴被打斷思緒,情緒非常煩躁:“你個死丫頭,我馬上就……。”一擡頭看到冉騰霄,冉晴一個哆嗦,立刻站了起來。“騰霄啊,姑姑今天來,一是來看看你,二是給林堂主賠罪,上次的事情,我是受了萬亨那個小人的挑撥,并不是故意針對林堂主的。”林峰瞥了眼冉騰霄,語氣冷淡的說道:“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難得晴小姐還記得,不過我記得當時晴小姐信誓旦旦的說霄爺是冉家的千古罪人,不知道晴小姐記不記得這句話?”冉騰霄走到主位坐下,一言不發,氣場卻令人無法忽視。冉晴臉色一白,心底恨極了,這個林峰果然十分記仇。“我……我那是受了萬亨那個小人的挑撥,并非我的本意,騰霄,我可是你的親姑姑,我怎麼可能會害你呢,是我一時糊塗,不該聽信小人的挑撥,姑姑知錯了,你就饒了姑姑這一次吧。”冉晴開啟服軟模式。趙蓁也在一邊幫腔“表哥,媽媽真的知道錯了,您也知道她的性子,耳根子軟,心腸也軟,萬亨正是拿捏住了媽媽的弱點,才想出這麼惡毒的法子,想讓咱們冉家從内部瓦解,看咱們自相殘殺,敵人好漁翁得利,咱們可千萬不能中了别人的奸計。”“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姑姑,我對你太失望了。”上首傳來男人低沉淡漠的聲音,冉晴下意識心神一緊,慌張的瞥了眼趙蓁。趙蓁眼神安撫她,示意冉晴打感情牌。冉晴眼眶發紅,醞釀出情緒,開始細數往事。什麼當初幫了他,如果沒她的力挺,冉騰霄坐不穩家主之位,什麼她和冉陽兄妹情深,如果冉陽還在,一定不忍心看她受委屈……她一個人絮絮叨叨了十幾分鐘,從始至終,整個客廳靜悄悄的,隻有她一個人的喋喋不休。說到最後,冉晴自己都覺得尴尬了,也哭不出來了。“騰霄,我可是你的親姑姑啊,打斷骨頭還連着筋,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再說了,誰不犯錯,古人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機會?”冉騰霄嗤之以鼻,眼神冷漠嘲諷。“朱雀堂從今天起,交給林峰暫管,伯公的忌日快到了,收拾收拾東西,回老家給伯公守墓去吧。”“不行,我不能回去。”冉晴尖聲叫道。冉博文很早之前就給自己選好了墓地,聽說是找了一個風水大師給看的風水寶地,就在老家附近的九辰山上,有一次清明節回老家給冉博文掃墓,她差點沒被老家那群老頭吓死。
窮山惡水出刁民,說的一點沒錯,愚昧又落後的農村人特别封建迷信,有個老太婆拉住她說她面相刻薄,命中克夫,還把她拉到家裡要給她喝什麼符水去邪氣,冉晴連夜落荒而逃,後來每逢冉博文的忌日她都裝病搪塞過去。總之,老家對她來說,是一個地獄般的地方,打死她都不回去。再說了,她一回去,還能回得來嗎?冉騰霄這是要流放她。冉晴這回真是怕了。冉騰霄不再看她,示意管家送客。管家走到冉晴面前:“晴小姐,給文爺守墓,是你的福氣。”冉晴下意識回怼道:“他一個橫死的人,哪兒來的福氣,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整個大廳靜的針落可聞。冉晴意識到說錯話的時候已經晚了。冉博文的親生女兒就坐在這裡。“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給大伯守墓我肯定是願意的,隻是離大伯的忌日還早,不如等過完年……。”冉晴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冉博文生前那麼迷信風水,結交了多少風水大師,那些所謂的大師有沒有算出來他慘遭橫死,妻離子散呢?因此風水這種東西,壓根就是騙人的。沉默、漫長的沉默。少女溫柔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似一江春水緩緩淌過心田。“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姐姐孝心可嘉,父親在天之靈,定當欣慰。”冉晴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忽然感覺後背涼飕飕的。這丫頭可真毒啊,真當人聽不出來她是在諷刺嗎?反話正說,也隻有她才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種諷刺的話。小花差點笑出聲,她趕緊捂住嘴。大小姐真是絕了,大小姐應該出本書,名字就叫《論說話的藝術》。“明鏡,姐姐說話不過腦子,你别往心裡去,大伯是我最尊敬的長輩,我年輕的時候,大伯沒少照顧我,在我的心底,他就像我的父親一樣。”冉晴收拾了一下臉色,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面前的少女有一雙清澈漆黑的眼珠,此刻溫柔的看着她,莫名令冉晴後背發寒。冉晴慌了一下,“明……明鏡。”“豪叔。”冉騰霄警告道。冉管家歎了口氣:“晴小姐,請吧。”他還記得就是在這裡,半個月前,冉晴氣焰嚣張的模樣,與面前這個臉色蒼白,形容狼狽的女人仿佛不是一個人。早知如今、何必當初呢。冉晴臉色黑沉:“騰霄、你聽姑姑解釋啊……。”趙蓁沒想到感情這張牌現在不好使了,表哥是鐵了心要把母親趕回老家去,回去容易,回來就難了,屆時冉家哪裡還有母親的地位。趙蓁心亂如麻,她比母親更了解表哥,表哥一旦決定的事情,誰也更改不了。豪叔警告道:“晴小姐,霄爺已經給足了你面子,不要把場面鬧的太難看。”冉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現在連管家都敢給她眼色看了。“想來姐姐也已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馬上就是過年了,正是阖家團圓的時候,怎能讓姐姐一個人回老家,不如等過了年再說吧。”明鏡忽然開口替冉晴說話,這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冉晴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作為一個冉家人,她太不合格了。僅僅她針對明鏡做的那些事,雖然沒挑明,但大家心知肚明。這也是冉騰霄将她趕回老家的最大原因。但是明鏡替她開口說話,這性質一下子就不一樣了。你恩将仇報,我卻以德報怨。明鏡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大家雖然意外,想想卻又符合明鏡的行事作風。她如果不開口替冉晴說話,也就不是她了。冉晴抓住明鏡的手,不管心底怎麼想,這一刻她是真的感激明鏡。隻要不回老家,讓她做什麼都行。明鏡看向冉騰霄,眸光溫暖明亮。冉騰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揮了揮手轉身:“你說了算。”話落大步離去,似是懶得再管。冉晴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抓着明鏡的手說了許多感謝的話。直到走出冉家大廳,冷風一吹,冉晴後背冒出一層冷汗,涼飕飕的。“這丫頭竟然替我說話,難道外邊的傳言都是真的?”外邊都傳明鏡多麼善良多麼大度,隻把她誇成了菩薩下凡,如果她隻是一個陌生人,也許也會喜歡欣賞這樣的女孩子。然而兩人的立場天然敵對,尤其那張和那個賤人如出一轍的眼睛,令她完全無法客觀的對待。“不、這丫
頭一定是裝的,能裝到這個地步,可見其心機之深沉,她現在已經完全抓住你表哥的心了,我們以後一舉一動都要看她的臉色,實在太憋屈了,我冉晴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面前有一條通天大道,冉晴偏偏不走,反而去走一條荊棘叢生的小路,明知會遍體鱗傷,甚至萬劫不複,依舊不管不顧的走下去。這就是人性。“表哥已經不是以前的表哥了,你以後說話注意點。”趙蓁提醒道。冉晴想起什麼,忽然皺起眉頭。趙蓁看了她一眼:“怎麼了?從在冉家開始你就魂不守舍的。”“明鏡到底多少歲,你知道嗎?”冉晴問道。趙蓁搖了搖頭,“她不是祝家的真千金,到底多少歲沒人知道,不過十六七歲應該差不多,你問這個幹什麼?”“十六七歲?”冉晴喃喃道。“禹江十六年前來到冉博文身邊,假設明鏡十六歲,她那雙和禹江過分相似的眼睛,難道是巧合嗎?”趙蓁愣了愣:“明鏡是禹江和冉博文的女兒?這怎麼可能。”“怎麼不可能。”冉晴目光發亮,仿佛發現了新大陸般興奮。“冉博文疑心病重,他連自己的心腹都不會信任,為什麼會格外信任一個女人,你不覺得奇怪嗎?若不然當年禹江也不可能騙過他。”“大伯啊大伯,你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冉晴勾起唇角,眸光嘲諷。趙蓁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大伯長的那樣,禹江我記得也不漂亮,明鏡怎麼可能是他倆的女兒?”冉博文說句客觀話,長的确實不太好看,很兇煞的容貌,看一眼就能吓哭小孩子,趙蓁小時候最怕的就是冉博文。而禹江,在她的記憶裡,容貌很普通。明鏡的容貌有目共睹,兩人怎麼也不可能生出明鏡這樣的吧?冉晴搖了搖頭:“禹江是易容,她的真容……。”說到這裡冉晴握緊了拳頭,眼底掠過一抹恨意。“易容?”趙蓁第一次知道禹江竟然是易容,“那這麼說,明鏡真是禹江的女兒?那就是說她媽殺了她爸?”如果明鏡知道這個真相,還能不能笑得出來。想到明鏡知道真相後痛苦的模樣,趙蓁下意識勾起了唇角。“如果她真是禹江的女兒,那麼青龍令一定就在她的手裡,等着吧,她跟冉騰宵早晚有得鬥。”冉晴把心放回肚子裡,跟冉騰宵那隻狐狸鬥,她還嫩了點。她就等着看好戲了。趙蓁垂下眼簾,神情有些莫名。“如果她不是伯公的女兒呢?”很輕的一句話,猶似喃喃,還是被冉晴聽到了。“你說什麼?”趙蓁勾起唇角:“冒充假千金,這件事她幹起來駕輕就熟,伯公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但如果她不是呢?”“你當你表哥是傻子嗎?”冉晴愣了愣,“你表哥不傻,傻的是我們。”“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暫時不要打草驚蛇。”趙蓁想到祝奶奶宴會那天,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她不可能再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