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正在辦喪事,大皇子妃作為主母,自然得坐鎮府裡打理這一切。
所以她這次悄悄出門并沒有帶侍衛,乘坐的也是普通的馬車,這些乞丐一圍上來,跟随的宮女和太監便吓壞了,趕忙驅趕他們。
可乞丐竟然越來越多,很快把馬車團團圍住,一片乞讨聲。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大皇子妃一下也懵了,緩過神來後,忙命令自己的貼身宮女,“快,給他們銀子。
”
宮女也是吓壞了,聞言掏出身上的碎銀子扔了出去。
乞丐們蜂擁過去搶,你掙我奪,越發把馬車面前的道路賭死了。
“你們都把銀子扔出去!
”
大皇子妃抖着聲音下令,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場面,吓得手腳都發軟。
随行的宮女和太監們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銀子,朝着乞丐群中扔了過去。
這一下,乞丐們炸開了鍋,瘋搶的,推搡的,叫罵的,越發地亂成了一團。
馬兒受到了驚吓,不住的嘶鳴,車夫緊緊的扯住缰繩。
哪知道這些乞丐貪心不足,不管搶到了還是沒搶到的,忽然間都沖着馬車過來,一個個伸出髒污的手撕扯馬車上的東西。
跟随過來的宮女和太監被擠的緊貼着馬車,動彈不得。
貼身宮女護在大皇子妃面前。
車簾猛然被扯下,幾名乞丐髒污的臉出現在她們面前。
大皇子妃吓得失聲尖叫,“起開,起開!
”
乞丐們充耳不聞,甚至已經有人爬上了馬車。
有馬蹄聲傳來,五城兵馬司的人過來,看到眼前混亂的局面,揚着鞭子,帶着一對兵士沖過來,很快将乞丐們驅趕開。
宮女和太監們衣衫不整的癱坐在地上,劫後餘生的喘着大氣。
大皇子妃和兩名宮女也是癱在了馬車裡。
馬車上的裝飾和車簾都被扯掉了,就連馬車頂都被掀起來一塊,馬車内的情形一覽無餘。
來的是五城兵馬司的孫統領,今日該他巡城,走到此處聽到有動靜,就帶着人過來,看這些主仆的慘狀,便知道他們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的事情。
他并不認識大皇子妃,從馬車上下來走過去,見沒人受傷,叮囑,“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切莫給他們東西,直接驅散了即可。
”
衆人都還在驚吓中沒有回神,沒人理會他。
見他們這個模樣,知道他們是吓壞了,孫統領難得好心,“你們住在哪裡?
我帶人送你們回去。
”
“不、不用了。
”
還是大皇子妃先回過神來,謝絕了他的好意。
孫統領狐疑的看她一眼,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聽到有人送她們回去,不說喜極而泣,也是高興不已,而馬車上的人卻拒絕了,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大皇子妃和随行的人,看她們穿戴不凡,應該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再看看不遠處雅緻的小院,心裡明白了,敢情這位是出來私會情郎了。
“既然如此,那你們路上慢一些,這個地方較為偏僻,乞丐經常出沒。
“
聽到他的話,想到剛才的情景,大皇子妃和一衆宮女和太監頓時又白了臉色,但貼身宮女還是白着臉道謝,“多謝大人提醒,我們知道了。
”
孫統領領着人走了。
吓癱的宮女和太監努力的站起身,整理好了自己身上,撿起被扔在地上、踩得髒亂不堪的車簾。
抖幹淨,想要挂上去,遮擋住裡面。
可車簾已被磋磨褶皺,小了很多,沒法遮擋住全部。
還是貼身宮女想了一個辦法,扯下自己和另一個宮女的腰間束帶,各自系住車簾一角,另一邊拴在馬車角上,才勉強遮住了裡面。
“快走。
“
大皇子妃心有餘悸,恨不得飛離這個地方。
車夫剛才不但被拉扯,還被打了。
聞言,鼻青臉腫的揮動着鞭子,驅趕着馬車回大皇子府。
等他們走遠,馮程從一個拐角處出來,眉目沉沉的看着馬車消失的方向,掏出一張銀票給了貼身随從,又低聲吩咐了他幾句。
貼身随從拿着銀票飛速離去。
馮程轉身上了不遠處的馬車,“去戰王府。
”
風澈一直等馮程的消息,聽聞休書被大皇子妃劫走了,笑着搖了搖頭。
看來大皇子兩人也是急眼了,連馮程這樣的人都去招惹。
“需要我做什麼?
”
馮程是睚眦必報的性子,不會吃了這個啞巴虧,一定會有後招。
“戰王爺靜候佳音即可,休書她怎麼拿走的,我必然會讓她怎麼吐出來。
”
……
一個時辰後,不知從哪裡傳出流言,說大皇子妃去私會情郎,被一群乞丐圍攻了,要不是五城兵馬司的孫統領恰巧帶着人巡邏在那邊,說不定命都交代了。
這個流言如風一樣,很快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傳到了文武百官的耳朵裡,也傳到了宮中皇上和皇後的耳朵裡。
皇上勃然大怒,命人傳了皇後過去一頓臭罵。
“他是皇長子,朕的皇位早晚是他的,可你看看他,做的哪一件事讓朕長臉?
”
“還有皇子妃,當初你不是口口聲聲給朕說,她知書達理、敦厚賢淑、蕙質蘭心、秀外慧中嗎?
這些都用在偷人上了嗎?
”
皇後也是剛聽到消息,震驚的不行,可大皇子妃畢竟是她嫡親的兒媳婦,她還是了解的,自然不信,辯解,“這都是些市井小民的污穢之言,皇上不可相信。
”
“無風不起浪,她若是在自己府中待得好好的,能傳出這樣的流言?
”
“一定是有人在背後煽動,想讓您氣怒之下重罰弈兒,皇上您不能上當。
”
皇上恨不得一個茶盞狠狠的砸在她的腦袋上,把她的腦袋砸開,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
就算是有人想要對付蕭奕,那也是無風不起浪,更何況還有五城兵馬司的孫統領作證。
氣得臉色鐵青,胸口起伏,“張德,宣蕭奕兩人進宮。
”
張公公去傳旨的時候,大皇子還沒聽到外面的消息,見到張公公,驚了一下,“公公,父皇宣我們何事?
”
張公公欲言又止。
恰巧府内的太監總管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主……”
話出口,看到張公公在,頓時愣住了。
大皇子皺眉,“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
“主、主子,出、出事了。
”
“出了何事?
”
管事太監看了張公公一眼,踮着腳跟走到大皇子面前,低語了幾句。
大皇子的臉一下就變了,下意識的看向張公公,見張公公微微點了點頭,腦中嗡的一聲響。
大皇子妃回來,帶回了休書,他正高興呢,卻不曾想,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京中竟然有了這樣的流言。
“還請皇子妃麻利一些,皇上等着呢。
”
大皇子的手收緊。
到了馬車上,大皇子妃才聽說,白皙的臉一下漲紅了,“這純粹是流言。
”
大皇子知道這是流言,可現在這個時期,皇子妃不在府中操辦側妃的喪事,卻出現在那個地方,一會兒該怎麼跟父皇說?
想了一路,兩人也沒想到一個好的說辭,硬着頭皮進了養心殿,給皇上和皇後行了禮。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
皇上也就是想知道大皇子妃去幹啥了,讓人抓住了把柄。
大皇子硬着頭皮撒謊,“父皇,我們冤枉,一定是有人想要置我們與死地,才故意散播出這樣的謠言。
”
他要是老老實實承認了,皇上說不定怒氣就消了,可他偏偏否認,皇上怒火又上來了,怒着聲音問,“你是說,這是有人故意為之的,你的好皇子妃并沒有去過那個地方?
”
“是。
”
大皇子咬牙承認。
啪!
皇上一個茶盞砸在他的腳邊,“你可真是好本事呀,連五城兵馬司的人都想陷害你?
”
還有五城兵馬司的事,大皇子有些懵,偏頭看皇子妃,見她臉色瞬間白了,知道不好,但也隻能硬着頭皮撐下去,回轉頭,“父皇,您說的什麼,兒臣不明白。
”
“好、好、好。
“
皇上氣的點頭,大皇子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又是嫡子,他自然是比别的兒子偏疼一些。
至于皇位,他也沒想過要傳給别人,一直遲遲不立太子,就是怕大皇子利用太子身份,結成派系把持朝政,早早逼迫自己退了位。
可沒想到,他們夫妻心思如此不正,做的是一次比一次過分。
“來啊,傳五城兵馬司的人。
孫統領被傳了來,進了大殿低着頭,跪下磕頭,“臣叩見皇上、皇後娘娘。
”
“我問你,今日中午時分,你可曾救過被乞丐圍攻的人。
”
“救過。
”
孫統領如實答,“當時臣看她們一行實在是狼狽,想要送他們回去,被拒絕了。
”
“你擡起頭來,看看可是這殿中的人?
”
孫統領擡頭,在殿内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大皇子妃身上,見她站在大皇子身邊,明了了她的身份。
驚的不輕,低下頭,為了慎重起見,“能否請大皇子妃說句話?
”
殿内衆人的目光落在大皇子妃身上。
她張了張嘴,第一次沒發出聲音,閉上,緩了緩,再次張開,隻說了兩個字,“多謝。
”
孫統領确認了,就是她,可是想到大皇子妃的身份,他又猶豫了。
有小太監進來在張公公耳邊低語了幾句,張公公揮手讓他退下去,然後躬身禀報,“皇上,馮少卿求見,說今日大皇子妃去見到人是他!
”
話聲落,大殿内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孫統領驚出一聲冷汗,低着頭,不敢動。
好一會兒,才聽到皇上的聲音,“傳!
”
馮程進來,磕頭行禮後挺直身體,“臣是來給大皇子妃作證的,她今日去宅院見的是微臣。
”
皇上盯着他,見他神色坦然,眯了眯眼,“為了何事?
”
“窦禦史給窦夫人的休書。
”
“休書?
”
“是,臣和窦禦史有些交情,不相信他會逼死了自己的夫人和女兒,想為他伸冤,便去了牢中看望他,從他口中得知他給窦夫人寫了一封休書,也許正是因為這封休書才導緻窦夫人想不開,上吊自殺的。
臣便去調查,直到今日才有了眉目,把休書拿到手。
不知道大皇子妃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他先将臣的妻兒“請”了過去,以她們要挾臣将休書給了她。
”
皇上面上沒什麼表情,看上大皇子,“他說的可是實情?
”
事到如今,抵賴不了了,大皇子面如土色的掏出那封休書,雙手舉過頭頂,張公公上前接過去,呈給皇上。
看着這封皺皺巴巴,字迹模糊,隻有“休書”兩個字能看清的休書。
皇上的臉色比大皇子的還難看,當日大皇子妃進宮來舉告狀,說窦骞逼死了自己的女兒,他立刻就相信了。
畢竟窦骞脾性直,自己的兒子被大皇子殺死了,他讓自己的女兒離開大皇子府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他下令将窦骞入了大獄,卻沒想到這是大皇子兩人的誣陷,那日窦骞并不是去逼迫自己女兒離開大皇子府的,而是去給自己夫人送休書的。
盯着大皇子,“你們兩人還有何話說?
”
大皇子一個頭磕在地上,“兒臣錯了,請父皇饒恕兒臣。
”
“都滾回府去反省,沒有朕的命令不許出府門半步!
”
沒等大皇子謝恩,馮程道,“皇上,臣覺得大皇子應該給窦禦史道歉,親自接他出大牢,還有……微臣的妻兒,也受到了驚吓。
”
讓一個皇子去給辭了官的禦史道歉,這是前所未有的事,皇上自然不願意大皇子丢這個臉面。
馮程也料到了他的心理,道,“與公來說,大皇子是窦骞的嶽父,接他出獄隻會讓世人覺得大皇子有孝心,畢竟窦骞現在沒有一兒半女,大皇子是他唯一親近的人。
再一個,大皇子如此放低了姿态,或許窦骞就不會再計較被他誣陷之罪,臣自然也不會追究他強迫臣交出休書之責。
”
他這番話落,大殿内又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之後,才聽到皇上沉沉的開口,“蕭奕,你可願意親自去接窦骞出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