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夏曦的聲音,白覃擡頭,見到夏曦和她身邊的倩兒,想到自己周身的狼狽就這麼被兩人看在眼裡,身體僵硬住,嘴唇蠕動,聲音幾不可聞,“戰……”
沒喊完,被夏曦的聲音遮蓋住,“親娘打罵兒子的常見,張口就要五十萬兩銀子的還真是頭一次看到,白家這麼有錢嗎?
”
白夫人也是個趨利避害的人,她敢在白覃面前撒潑,是因為那是她的兒子,白覃不敢反抗,夏曦則不然,她是戰王妃,得罪了她,隻需一句話,她便能将自己這些人送進牢中。
她沒敢說話。
倒是白覃自嘲的一笑,“白家的銀子這些年被我娘陸陸續續全弄去了魏家,别說五十萬兩,就是拿五萬兩出來也難。
”
“你放屁!
”魏元捂着自己屁股跳腳,他也是在自己家的時候橫行慣了,一下忘記了這是在京城。
不過話說回來,就是在京城又如何,自己家把銀子還了,魏家不欠白家什麼了,若夏曦敢利用自己的身份治他們的罪,他就敢去告禦狀。
“我家明明已經把銀子都還了。
”
“是,都還了!
我就是來還銀子的。
”管家跟着幫腔,他不認識夏曦,隻當是一個愛出風頭,管閑事的女人。
“是嗎?
”夏曦笑着問。
“當然,”管家把胸脯一挺,指着白覃,“你問問他!
我們整整還了五百萬兩。
”
“咝!
”
圍觀的人發出抽氣聲,還真的欠了五百萬兩。
管家以為衆人是贊歎他們魏家有錢,胸脯挺的愈發高了。
“這個銀子我知道。
”夏曦聲音不大,卻讓圍觀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不是白老爺的銀子,是過世的白家老夫人老太爺留給白老爺的大姐的,是二十多年前留的。
”
說到這裡,揚聲問看熱鬧的人,“諸位有沒有在錢莊存錢的,幫着算算,二十年,五百萬兩,光利錢有多少。
”
很快有人算出來,“一年五萬兩,二十年是一百萬兩。
”
這人話一出,魏元和魏管家的臉色就變了。
夏曦看向他們,佯裝沒看到他們發黑的臉色,“不知道利錢你們給沒給?
”
魏元腳往後退,為了籌集這五百萬兩,魏家已經掏空家底了,無論如何是再也拿不出一百萬兩的。
管家這才認認真真的看了夏曦一眼,見她笑容淡淡,笑意卻不達眼角,周身散發着鋒利的氣息,偏偏又被她隐藏的極好,要不是她距離近,根本感受不到。
再想到少爺和姑奶奶的态度,管家這才意識到這個夏曦是他們招惹不起的人,也随着魏元後退了一步。
見他們如此識時務,夏曦嘴角淡淡的勾了勾,看向白夫人,“魏氏,你們魏家還欠一百萬兩,除去你剛才要的五十萬兩養老錢,還欠五十萬兩,今日當着我的面,一并還了吧。
”
“我、我……”
魏氏也縮着身子往後退,别說五十萬兩了,就是五兩他現在也拿不出來。
“沒有?
”夏曦挑眉。
幾人不敢應聲。
“也好,今日我就給你們做個決斷,這一百萬兩就算白覃和白錦給你的養老錢,他們兩人的本分也算是盡到了,自此以後,和你再無瓜葛,你們若行待在京城,那随你的便。
若是再敢對白家的人出言不遜,或者動手,我便讓人立刻送你們進大牢。
聽到了沒有?
”
最後一句,她的聲音猛然拔高,魏氏吓得身體一顫,當即哆嗦着聲音回答,“聽、聽到了。
”
“衆位聽到了嗎?
”夏曦環顧了一圈看熱鬧的人,問。
“聽到了。
”,衆人異口同聲。
“那好,那就拜托各位,如果再看到魏家的人敢對白家的人動手,你們就去報官,順便給他們做個證,到時必有重謝。
”
這樣的好事誰不願意做,衆人一緻的大聲的應,“好!
”
魏氏傻了眼,她本想利用孝義壓迫白覃,讓他給自己銀子,這下好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但銀子落不着,就連兒子也輸掉了。
早知如此,剛才她還不如先把那一萬兩銀票搶過來。
夏曦滿意的點了點頭,“既如此,大家散了吧。
”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夏曦和倩兒也往自家的馬車走,白覃從後面追上來,“今日多謝了。
”
夏曦正要擡腳上馬車,聞言回頭,“白公子,送你一句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
說完,便回頭上了馬車,倩兒提着裙擺跟在後面。
倒是虎子,調皮的多瞅了他兩眼,從他面前過去,也徑直上了馬車。
看着她們的馬車緩緩走遠,白覃低頭看着自己拿在手中的銀票,想要再回頭看看自己的娘,想起夏曦的話,終是沒有回頭。
“少爺!
”
白府的管家帶着十多個人跟在白老爺的馬車後一路跑過來,他回去後,給老爺禀報了,老爺聽說後不放心,親自又帶他們過來了。
馬車在白覃面前停下,白老爺掀開車簾出來,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見他隻是頭發微微有些淩亂,松了一口氣,“上來吧。
”
“爹……”白覃上了馬車,見白老爺臉色不好,想要解釋什麼。
白老爺歎氣。
他這個兒子一向重情,否則也不會幫着魏氏求情。
白覃捏緊了手中的銀票,神情鄭重,“爹,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對她心軟了。
”
白老爺沒說話,擡手拍了拍他肩膀。
“這件事處理完了,爹想去平陽縣一趟,把銀票給你大姑送去,問她和澤兒願不願意跟着我們回來。
”
“我跟着爹一起去。
”
白老爺原本想要拒絕的,可想到經過了今日這一出,京城中的人必定議論紛紛,這就算是白覃留在京中,也暫時做不了什麼事,遂點了點頭,“好,等魏家人徹底走了,我們帶着錦兒去平陽縣散散心。
”
那邊,等夏曦一走,魏元上樓的腿都是軟的,喊了兩個小厮扶着他,才勉強回了房内,趴在了床鋪上。
魏忠早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慫的趴在屋内沒敢動。
那二十大闆,早就把他鬧事的膽子打碎了。
張嘴,想要說什麼,房門再次被“吱呀”一聲推開,魏氏軟着腿走進來。
看到她,魏忠的火氣冒出來了,“你個沒用的東西,你進來幹什麼,出去!
”
魏氏愣住了。
這些年,家裡人對她簡直好的不能再好,什麼好吃的、好喝的,一年四季不間斷的讓人送過來,還常常說想她了,讓她有空回家去看看。
看她這個樣子,魏忠越發的看不順眼,“我讓你出去沒聽到。
”
“大、大哥。
”魏氏不可置信的喊。
“誰是你大哥?
我小妹早就死了,在她幫着白家人要銀子的時候就死了,你滾!
”
魏氏瞪圓了眼睛,臉色煞白,“你、你怎麼能這麼說?
”
“那你讓我怎麼說,你以為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白家夫人,讓我們哄着你、供着你、巴結着你,我呸!
做夢吧你。
”
要是沒有剛才那一出,魏忠也許還會巴結着點魏氏,畢竟白覃是她的親生兒子,就算再怎麼狠心,也不會不管她,多的沒有,一年要個幾萬兩銀子也是可以的。
可被這個蠢貨一鬧,以後不但一文錢也拿不到了,還得養着這麼個吃閑飯的,傻瓜才會做那樣的事。
魏氏完全懵了,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自己的大哥嘴裡說出來的。
“來人啊!
”
管家應聲進來。
“把這礙眼的東西弄走!
”
管家毫不猶豫的上前,口氣生硬,完全不複以往的恭敬,“出去吧,别讓我們動手。
”
魏氏這才回過神來,哆嗦着嘴唇開口,“大哥!
”
“弄走!
”魏忠不耐煩的厲喝。
管家招呼了兩名小厮進來,把魏氏擡下了樓,扔在了大街上。
有人看到,立刻圍了上來,對着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魏氏連反抗都忘了,就這麼趴在地上,腦中轟轟作響,剛才的一幕在腦中無限的回放,她不相信這是真的,這些年她一心為了魏家,到頭來,換取的居然是這個下場。
她呆呆的看着地面,衆人的議論聲不斷的飄入耳中。
“啧啧啧,這報應來的也太快了吧,剛才還對着自己兒子又打又罵的,這麼一會兒就被人扔出來了。
”
“她這是活該,認不清誰才是最親的人,拿了那麼多的銀子填補她娘家。
也就是白家的人心善,要是在别的府中,早就把她雙腿打斷了。
”
“就是,虎毒還不食子呢,她連自己兒子、女兒的錢都拿走了,她不遭報應誰遭報應?
”
聲聲句句在她腦中回蕩,魏氏猛然爬起來,朝着周圍的人喊,“滾!
你們都給我滾!
”
衆人被猛然吓了一跳,紛紛後退了一步,“瘋了,這女人瘋了。
”
魏氏抓起一把土,朝着人群扔過去,“滾,都給我滾!
”
圍觀的人罵着“瘋子”,快速散開。
“滾,你們都滾!
”
魏氏聲嘶力竭的喊。
一雙腳在面前停下。
魏氏慢慢擡頭,一個身穿淡紫色襦裙的少女站在她面前,沖着她微微一笑,“夫人,我們家主子有請。
”
……
白老爺和白覃自然不知道他們走後發生的事情,回了府裡以後,吩咐管家派人去盯着魏家的人。
一日後,确定他們走了,白老爺喊了白覃過去,“覃兒,你随我去戰王府一趟。
”
白覃知道白老爺所去為何,點頭,陪着他出了門,坐上馬車,來到戰王府,請看門人給傳話。
不一會兒看門人出來領他們進去。
兩人目不斜視,進了會客廳後,就要下跪行禮。
“免了。
”
兩人改為拱手,“見過戰王妃。
”
夏曦微微颔首,“坐吧。
”
兩人坐下。
“找我何事?
”
白老爺又站了起來,“是有一事相求于戰王妃。
”
“說。
”
“我想贖回白姨娘和璃兒的賣身契。
”
夏曦微愣,“白姨娘?
”
“是。
”
夏曦笑了,“叫璃兒的我認識一個,是個小丫頭,至于你能說的白姨娘,我連見都沒有見過。
”
白姨娘和璃兒是白家人的事,張大娘和張爺知道,可他們兩人進京後,一個被關進大牢,一個想要救人出來,都忘了把這件事給夏曦說。
白老爺也聽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忙解釋,“就是顧娘子和璃兒,他們是我們白府的人。
”
夏曦好半天才笑出聲,“這可真是巧了。
”
“都是我的錯,當初……”
白老爺把事情的原委說出來,“這事情怪我,當初出了事就應該好好調查。
”
一個是他嫡親的妹妹,一個是他信任有加的夫人,任誰聽了也不會起疑心。
夏曦笑着點頭,“賣身契在我娘家,一會兒我給倩兒說一聲,等回去以後,讓她拿給你。
”
白老爺一躬到底,“多謝戰王妃。
”
“你們何時啟程?
”
“明日一早。
”
“這樣啊……那我能否拜托二位一件事情。
”
白覃也慌忙起身,和白老爺異口同聲的說,“戰王妃請吩咐。
”
“倩兒也打算這兩日回去,能否和二位結伴同行,這樣路上也好有個照顧,我還放心一些。
”
白老爺立即應下,“戰王妃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好倩兒小姐。
”
“那行,明天一早城門口見。
”
……
翌日,白家三人兩輛馬車來到城門口。
戰王府的馬車已經等着了。
虎子也想跟着回去,可大嫂說琪兒快要回來了,在府裡待不了多少天又要走,他得留下等琪兒。
可憐兮兮的看着倩兒,“三姐,你給尤恩說,我很快也回去看他。
”
出來這麼久,他很想念尤恩。
“好。
”倩兒摸他的頭。
夏曦派了十名護衛跟着,等白家的馬車到了,囑咐了一番,站在城門外,看着他們走遠,才領着虎子回府。
于此同時,三輛馬車也跟着出了城,一直跟在白家的馬車後面,走了一天半後,走出京城的地界,攔在了白家的馬車前。
其中一輛馬車的車簾被掀開,魏氏的臉露出來,朝着白老爺的馬車喊,“白江,給我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