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暖青聽到車子發動的聲音,像是催命的哀嚎聲一樣。
她聲淚俱下,從未這般無助和痛苦過,她小臉扭曲,全身上下的疼痛都抵不過正在被扯裂的心髒。
“淩紹誠——”
她一遍遍喊他的名字,讓他走,可是男人充耳不聞。
淩暖青的哭聲傳進淩紹誠耳朵裡,他不能回頭,車子朝他撞過來的時候,他腦子裡很空,卻想到了很多場景。
想到了他和淩暖青的初見,想到了這個小姑娘每一次哭泣的情景,還想到了家裡的一雙兒女。
淩暖青聽到了撞擊聲,這一回很重,很響,就像是硬石塊擊打在鐵皮車上。
淩紹誠的身子被撞過來,滾到了她的身前,她低頭見他臉上有血,白色的襯衣領口處沾了一抹殷紅。
紅色的血漬瞬間漫開,速度很快,猶如花開一般絢爛且猛烈。
淩暖青喊他的話語聲中夾雜着絕望,“淩紹誠!”
他胸口又痛又癢,喉嚨間都是腥味,淩紹誠躺在泥地裡,手臂壓在一塊尖銳的石子上。
痛覺正在撕扯他的神經,他耳朵裡嗡嗡的,淩暖青的話傳進來,他聽不真切。
倪父再度将車往後倒,淩暖青心都沉進了冰寒的谷底。
這不是簡單的殺人,這是要活活将人折磨緻死。
隻要她被綁着,她逃不掉,淩紹誠就不會走。
倪父就想看着淩紹誠自己上來送死,以前隻有他仗勢欺人的時候,如今他也讓他嘗嘗,什麼叫凄冷絕望!
淩紹誠倒在地上,眼睛望出去,看不到車内人的臉,他雙手吃力地撐在身邊,将上半身坐了起來。
他一點點,很吃力地挪到淩暖青身前,坐不住了,就這麼靠着她的腿。
淩暖青垂下腦袋,眼淚一顆顆往下砸,落在男人的肩膀處。
“淩紹誠,你走開行不行?我不需要你為了我這樣,真的用不着。”
“我喜歡。”
“我不喜歡。”
淩暖青哭出聲來,“你的一切,我都不喜歡。”
“那你哭什麼?”淩紹誠仰起腦袋,吃力地看向他,“你如果還恨着我,看到我這樣你應該高興,有人替你報仇了是不是?你想讓我死的話……”
“不,我不,”淩暖青這會聽不得任何不吉利的話。“我沒想過。”
“那你對我……是不是太善良了?”
淩暖青看到淩紹誠想要站起身,但八成腿動不了,隻能癱坐在那裡,她滿目皆是痛色,“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要是死了,聆聆和言言怎麼辦?”
“我都想好了,”淩紹誠将手探到身後,摸了摸淩暖青的腿。“你活着就好,他們一直生活在沒有父親的環境裡,習慣了。”
淩紹誠話說得很急,就怕倪父再度撞過來,他撐不住,就連最後的話都說不了。
“淩紹誠,我不要你死。”
“你以為……我想死嗎?”淩紹誠聳動着肩膀,“活下去,多好?看着孩子們長大,看着你越來越好,我等啊等……還沒等到你愛上我呢。”
倪父聽在耳中,看在眼裡,怒火中燒。
淩紹誠的每一個字都在挖他的心髒,他将腳挪到了油門上,一腳踩下去。
車子快速向前,明越看到林子裡有人,身邊的保镖想要沖過去,被他強行拉住。
砰——
前輪胎被擊中,緊接着就是後面的輪胎。
車子失去了動力,倪父握緊方向盤,頓覺不好。“動手!”
先前挾持淩暖青的男人舉起手臂,刀子即将落定,手腕上卻被一股強勁的力道給纏住。
拴着鐵鈎的繩子在他腕部纏了兩圈,他想要挪動一步都難,身後的人極有經驗,下一個圈直接套住了男人的腦袋。
淩暖青身旁的危險被徹底除掉,明越見狀大步沖過去。
車子雖然爆了胎,但是慣性還在,往前沖的速度減緩不少,可還是開到了淩紹誠的身前。
明越來不及阻止,淩紹誠下意識伸手去擋,他身子往後壓,淩暖青隔着一層肉墊沙包,都能感覺到輕微的撞擊感。
跑過來的人到了車旁,使盡全力将車子往後推。
倪父坐在駕駛座内,瘋狂地踩着油門。
“我要撞死你們,都去死,給我去死!”
明越伸手拉了下車門,打不開,他在地上找到一塊石頭,緊握在手後用力砸過去。
車子被人推了出去,保镖蹲下身看眼淩紹誠,焦急地喚着他,“淩先生。”
淩紹誠隻是擡了一下手指,保镖起身走到淩暖青身後,從腰間抽出鋒利的匕首,将刀尖對準了麻繩用力切下去。
明越砸開車窗,開了門,将倪父從裡面拎出來。
他二話不多說,拳打腳踢先弄一頓,心裡的火實在無處發洩。
倪父在地上滾來滾去,哀嚎聲不斷,嘴裡還在咒罵出聲。
明越手上都是血,他彎腰又把石塊撿起來,倪父這才覺得害怕,蜷緊身子不敢再多說一句。
淩暖青催促着,讓手底下的人趕緊。
繩索被割斷後,她肩膀掙動,眼看着繩子一圈圈往下掉。
淩紹誠還靠在她身上,淩暖青腿被他壓着,不能動。
她喊他一聲,他也不答應,淩暖青被吓得不輕,彎腰扶住了男人的肩膀。
淩紹誠身體往旁邊倒,她忙跪到了地上,強行将他抱在懷裡,“你快看看我。”
“看什麼?看你這樣子好不好看嗎?”
淩暖青淚流滿面,嘴唇都是腫的,确實奇醜無比。
她眼睛還哭腫了,淩暖青摸摸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腿,“哪裡痛?你告訴我,是不是痛得很厲害?”
淩紹誠擡下手,想給她擦眼淚,“不痛,哪都不痛。”
這話說出來更加吓人,淩暖青就跟打開了眼淚開關一樣,淚水嘩啦啦流個不停。
“明越,”她望向車旁的男人,“快送醫院去吧。”
明越上前,想要将淩紹誠攙扶起來,但是男人渾身使不上勁。
司機将車開到跟前,明越和一名保镖合力将淩紹誠拉起身,淩暖青此時坐在後車座内,淩紹誠腦袋擱在她腿上,她彎腰盯向他的臉。
他額角處有血,淩暖青伸手抹了把,卻越抹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