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暖青跟無事人一般,白天還是去了覆塵。
範筱竹打開了電視,不管調哪個台,主角都是淩紹誠。
她看眼淩暖青的側臉,欲言又止。
電視機内,記者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居然采訪到了四季雲頂的傭人。
淩暖青聽到熟悉的說話聲傳來,她放下手裡的活看眼。
“淩先生從很久之前就不對勁了,我也懷疑過他精神是不是不正常,發火暴怒是常有的事,還動手打過我呢。
”
淩暖青蹙攏下眉頭,“不會的。
”
“什麼不會?
”範筱竹問。
“他從來沒有打罵過阿姨。
”
“這還不清楚嗎?
”範筱竹搖了搖頭,“牆倒衆人推。
”
于暢買了菜回來,也看到了電視裡的新聞,“知道為什麼要讓人出來說這句話嗎?
”
“為什麼?
”範筱竹問。
“淩紹誠要是一早就瘋了,他的很多決策就不能作數,現在那些人變着法在搜刮他的公司,大家都要臉,他們肯定會說他們也是不得已,誰能想到最大的老闆是個瘋子呢?
他們才是受害者。
”
淩暖青握着手裡的畫筆,看着電視裡的傭人,正繪聲繪色說着淩紹誠是怎麼打她的。
她忽然覺得人心啊,真是險惡。
“暖暖,你幹得好!
”範筱竹拍了下她的肩膀,“這種禍害,留他幹嘛?
”
淩暖青一驚,好像才反應過來似的,淩紹誠變成這樣,難道不是出自她手嗎?
範筱竹見她臉色不對勁,趕忙換台。
可宋城地方台的新聞,主角也是淩紹誠。
負責給他治療的醫生都被找到了,這會正在接受采訪,“淩先生一直都是我的病人,之前都是靠吃藥控制的,但是效果并不好……”
淩暖青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這種不是病人的隐私嗎?
他就不怕淩家找他麻煩?
”
“有錢能使鬼推磨,既然敢站出來,背後肯定有人作保。
”
葉盛景下了全套,一環套着一環,勢必要将淩紹誠錘死在深淵内。
“外面下雪了。
”
“可不是,”範筱竹望向庭院外面。
“要過年啦,明天讓于暢去買對聯和燈籠挂起來。
”
淩暖青站起身,範筱竹見她走到門口,拿了傘似乎要出門。
“暖暖,你去哪?
”
“我去看看我媽,跟她分享一下這個好消息。
”
淩暖青去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束白菊,她捧了滿懷的淡雅香氣,素淨的小臉被襯得更加慘白。
她打車來到墓園,袁瑛長埋于此,如今得知淩紹誠遭了報應的消息,不知道能否安息呢?
淩暖青撐着傘往前走,卻看到一個人影遠遠地站在袁瑛的墓前。
她快步過去,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龐。
那人年紀同袁瑛差不多,她看到淩暖青一怔。
“你是?
”淩暖青率先開口。
女人打量了她一圈,“你是安安?
”
對方居然喊出了她的小名,淩暖青更是疑惑,“對,我是。
”
“這麼多年,你去哪了呀?
我怎麼從未見過你?
”
“你是誰?
”
女人解釋了句。
“我是你媽媽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同學,你很小很小的時候我見過你,你不認識我也是正常的,我姓馬,你叫我馬阿姨吧。
”
“馬阿姨好。
”
“都長這麼大了呀。
”女人伸手在淩暖青的肩膀上輕撣,“多好看的孩子,又乖巧,你爸當初真是失心瘋了,居然忍心把你丢掉。
”
“什麼?
”淩暖青如遭雷擊,冰天雪地裡,兩腳凍得發痛,人搖搖欲墜的,好像要栽倒。
“馬阿姨您說什麼?
我爸把我丢掉?
”
“你媽沒和你說嗎?
”
“不對啊,她跟我說我是走丢的,他們一直在找我,我爸為此客死異鄉……”
馬阿姨搖了搖頭,“這些事我是最清楚的,你爸還不是重男輕女,要不是你媽死死地守着,他早就把你丢了。
那次帶你去玩,你爸也是鐵了心的,把你一人撇下了。
你媽知道後痛不欲生,同他撕打,可被你爸一闆凳砸得差點沒了命。
”
淩暖青吓得倒退步,手裡的花掉在腳邊,花瓣散落一地。
“你爸這人啊,嗜酒成性,每次打你媽那叫一個狠。
”女人說到這,情難自禁,抹了把眼淚。
“你媽命真苦,你爸哪是為了找你客死異鄉,他巴不得你死在外面,他是有回喝多了酒,栽進了河裡再也沒起來。
”
淩暖青胸腔口仿佛被人剖開,一茬茬的疼痛正被人往外抽,“但那是我媽親口告訴我的。
”
“你不見了之後,你媽的精神狀态就已經很不好了,你爸走後,她算是徹底垮了。
”女人說到這,看眼跟前的墓碑,她蹲下身,将折好的元寶和紙錢用打火機焚燒。
那股子味道很嗆人,淩暖青眼睛酸澀得厲害,“所以,我……我是被丢掉的嗎?
”
“你媽從沒放棄過找你,賣了房子,吃盡苦頭,隻是精神時好時壞的,她可能是接受不了現實的殘酷。
她跟我打電話的時候,也會編出一個故事來,說你爸對她怎麼怎麼好,心心念念要找到你,窮得最狠的時候,買倆包子都要省給她吃。
”
淩暖青耳膜被刺得不輕,疼痛難忍。
“可我知道,那些都是她幻想出來的,你爸早死了。
”
淩暖青眼圈泛紅,“不,我不信。
”
“安安,你媽不肯去醫院看,還是我托了熟人,給她開過一段時間的藥吃,你要不信,我可以帶你去問。
”
“我不要。
”淩暖青往後退了步,“我隻相信我媽說的話。
”
“你媽一直在自欺欺人呢,什麼都能騙人,你爸的死亡日期總不會有假吧?
你可以去查的。
”
淩暖青堅定的防線好像在崩塌,于她來說是殘忍的。
她認定了是淩紹誠将她有意抱走的,是他害得她家破人亡,可如今卻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人,告訴她另有隐情?
她大口大口喘息着,寒風淩冽撕扯過淩暖青的唇舌,她久久不能回神。
她好像回到了那一天,她在街上惶恐而無助的哭泣,最後被一個少年擁在懷裡,他眉眼清隽好看,同她一樣,身邊沒有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