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似明似暗
江城九月夜間,溫風習習,天氣稍稍悶熱,
九月的沁園,沒有狂風,既偶有風聲,穿過綠油油的灌木叢,碰撞在翠綠的香樟樹上,沁園這個地方,從未變得空曠蕭條,也從未改變過豐腴厚重的景象。
今年的九月,今年的秋天,沈清總感覺有些不太一樣。
其實自然界每一年的四季更替,并沒有太大的質的差别,夏秋冬春,周而複始。
一樣的花開花謝,一樣的潮漲潮落。
她選擇了流浪,卻不喜歡漂泊。
尋尋覓覓風雨兼程,深深淺淺雲淡風輕。
曾經笑過哭過,曾經痛過悔過。
曾經豪情萬丈,曾經心如止水。
走過不知多少曲直錯對的道路,今天終與又回到起點。
她與6景行長達一年的婚姻在跌跌撞撞,分分合合争争吵吵過程中,最終回歸起點。
這一年,她跌宕起伏的心情如同過山車,偶爾沖上雲霄,偶爾快降落險些摔的粉身碎骨。
不久前,在沈氏集團熬夜加班時,她立于窗沿,看着外面紛飛細雨洋洋灑灑落在地上,不禁在想,世間萬物有始有終有起有落,那她與6景行是否也是如此?
有始有終有有起有落。
任由你過程如何艱難,一路走來如何風雨兼程,最終終會回歸到起點。
就好比這絲絲細雨,由水蒸氣蒸變成雨水,最終還是躲不過落入大地的命運,無論你下雨過程如何洋洋灑灑,如何驚天地泣鬼神,如何瓢潑,終究還是改變不了回歸本質的命運。
旁觀者清這四個字從年幼時便聽說過,可那時不懂這四字含義,如今走過一遭是非曲直的道路之後她才徹底領悟這四字含義,徹徹底底領悟。
身旁人告知她固守本心,可她一在淪陷。
原以為淪陷下去該有所回報,可迎來的是6景行變本加厲的手段以及貪心不足的要求。
是呢!
從一開始無所要求到現如今要求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哪件不是在往上梯增?
借用傅冉顔的豪情狀語應該是男人不能慣,越慣越混蛋。
她們之間這條路本就難走,可6景行卻還在行走這條路時給她不斷施加難題,且一次比一次困難。
猶記得之間某個夜晚,男人嗓音小心翼翼帶着祈求對我多些耐心,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
可現在呢?
他雖未明說,可哪一樣不是在給她施加壓力?
有人說他嫁給6景行是攀高枝,可唯獨隻有她自己知曉,嫁給6景行後她便開始失去自我,無任何自由可言,無論幹何事,總有人盯着你,時不時接到來自都的問候,時不時在做某一件事情之間要思忖着會不會對他有何負面影響。
從前的沈清,從不如此。
21年9月6日,彼時她正與章宜坐在書房熟識沈氏集團運作情況以及團隊管理,桌面手機響起,她淺淺看了眼,見來自都,便伸手接起,那側磁性低沉辨識度極高的嗓音從那側流淌出來。
總統閣下問“忙嗎?
聊聊?
”
瞧瞧,許是她最近幹的事情讓6家人極為滿意,總統閣下電話過來第一句話便是詢問忙不忙,她是否可以理解成如果不忙,我們聊聊。
應當是這意思了。
她如實相告,并非很忙。
那側理解其中含義,并非很忙,那應當是正在忙,且忙的過去。
那他長話短說。
這日,總統閣下與她通了長達二十七分鐘的電話,話語中聊及她們第一次見面時所談内容,若放在之前,沈清必然會有所心虛,可自生日宴後,她似是一瞬間将6家這個大染缸給看的透徹。
她神色淡淡,嘴角擒笑話語涼涼說了句“您别忘了當初應允我的要求。
”
6琛許是沒想到她會挑起如此話題,稍稍愣了下,而後帶着上位者特有的揶揄口氣道“但願你到時能脫得開身。
”
“您在懷疑我的心狠程度,素來,是你們這些身處高位位高權重的人舍不得名利,而像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想要放棄一件東西,比你們容易太多,”
“似乎是如此,”6琛點頭輕笑。
而後事情回歸正題,當他回歸正題時,坐在對面的章宜明顯見沈清面色倏然一垮,眼裡寒光并進。
言談話語之間小心謹慎,且每句話都再三斟酌才會說出口,以往,二人出行在各大談判桌名流場之間,沈清雖說小心謹慎,當尚未有哪一次會如此臨深履薄,不用細想,便知曉對面人是何等段位,臨了,通話結束,伸手,幹脆利落将手機甩出幾米遠之外,一擡腳,踹上茶幾,滿臉郁結之氣在面頰之上盤繞。
那時的沈清,尚且還在接受6家“照拂”與放棄6家之間做徘徊,被6琛一通電話驚擾過後,更是心頭之很快攀升。
這日,沈清入駐沈氏集團不過月餘,因高強度工作與無限制加班造成了身體機能下降,患上了熱感冒,高燒不起低燒不斷,一整日渾渾噩噩之間找不清方向,最終因同事見其面色難看至極,将人遣送回家。
下午時分6先生從軍區回來見她神色怏怏不舒服,心頭一緊,任由6太太話語如何難聽他皆忍住,不曾想家庭醫生過來看過後,病情更加嚴重。
一時間,沁園亂成一團。
6醫生一聲高過一身驚呼不斷,讓沁園一衆傭人人心惶惶。
“阿幽、我的好阿幽,”6先生将人摟進懷裡,一聲一聲輕緩,心頭陣陣抽疼,疼的厲害。
醫生來後,查看了番,将用藥改成吊水,沈清整個人靠在床上面色寡白,毫無生機可言。
“阿幽、”6先生至始至終坐在床沿照看她,嗓音輕柔喚了句。
九月初到九月底,其過程漫長,夫妻二人從耳鬓厮磨到水深火熱,沁園傭人看在眼裡,可心底卻不敢有何言語,雖暗暗焦急,但也實屬無可奈何。
這夫妻二人,與平常夫妻不同,九月十幾日,6先生中間回來數次均不見6太太人,若往常,不是打電話催促便是親自去接,可九月數次,6先生除了坐在沁園等自家太太回來時,便無任何舉動,亦或是不敢有任何舉動。
那日淩晨,6太太回家,6先生坐在客廳翻閱内閣成員送過來的文件,一頁一頁細細看下來,女主人回來時,起身相迎,那日女主人許是心情不悅,并未有何話語,反倒是直直上樓洗澡。
洗漱完畢,許是餓了亦或是渴了,濕漉着頭穿着睡袍從二樓下來,往餐室而去,原本在俯身收拾文件的6先生見此,起身尋去,站在身後柔聲問到,“渴了還是餓了?
”
他問,似乎并不覺得女主人會回答,當女主人答了句“餓了時”男人有片刻震愣。
随後問到,“想吃什麼?
”
她神色淡淡道了句,“帶水的。
”
沈清不會做飯,做出來的東西興許能吃,但比起6景行與沁園後廚,她做出來的食物可用難以下咽來形容,今日是渴了才會尋下來,原想喝水,但若有人來填飽她的胃,她并不反對。
往日6景行在廚房她定然會作陪,但今日?
算了罷。
留下來亂了心,不值當。
當6先生一碗烏冬面端上來,她頗為給面子将湯都喝見了底。
若6景行并非王公貴族,沈清興許會覺得自己撿到寶了,他有學識,有内涵。
有教養,溫柔體貼,上的廳堂入得廚房,做好了飯食端上來送到你手裡,如此男人,多少男人夢寐以求?
更何況他生的極美。
思緒回到今日,6太太生病,6先生衣不解帶照顧一宿,徹夜未眠,她半夜數次幽幽轉醒,
見人坐在身側緊握她手,滿臉疲憊,許是熬夜原因,下巴胡渣冒出,整個人盡顯憔悴。
淩晨三點,沈清晚間本就喜上廁所,更何況掉了一晚上水,更是憋不住,卻又礙于卧室隻有6景行便生生忍了些時候,直至忍不住才摻着床墊起身,6先生見此,伸手将人扶起來,柔聲問到,“要上廁所?
”
看看,他何其懂她,原先一晚上要起來兩次的人今日一次為起,他早就想着喊她起來解決生
理需要了,可又擔憂驚擾她睡眠,這會兒見她動身子,便是知曉何意。
“恩,”她淺應,嗓音涼涼。
男人伸手将拖鞋送到她腳下,提着瓶子随她進衛生間,可礙于衛生間無地方挂,一時間也退不出去,隻見女人圓溜溜的眸子望向自己他才輕聲解釋道,“沒地方挂,上吧!
我不看。
”
按理說,夫妻之間耳鬓厮磨數回,早已熟悉她身體每一處,可這丫頭羞澀。
6先生也隻能好聲好語同她說着,免得她難受。
聞此言,6太太才伸手撈起裙子坐在馬桶上解決整晚生理需求,完事起身時,隻聽6先生嗓音溫溫,“憋尿不好。
”
瞧瞧,好男人還自帶跟老婆科普生理知識的。
沈清不悅了,行走的步伐頓在了原處,眼眸淡淡撇着他,不溫不熱,但足矣讓人難受。
“阿幽,”6先生嗓音柔柔,正準備開口道歉,隻聽聞6太太道,“皇家教育連女性生理知識都交?
”
話語落地,6先生一陣窘迫。
“有了老婆才開始留意的,”6先生一本正經道。
眸光柔的像一汪深海,若非她逃離及時,隻怕早已溺亡。
“阿幽,”這晚,他喚的最多的便是這兩個字,嗓音柔柔帶着無奈。
“我向你道歉,你理理我,阿幽。
”
“身為丈夫,未能無條件站在妻子身側是我的錯,我道歉,但身為男人,我并不希望自己老婆身旁有别的男人,何況那男人與你熟識時間過長,你與高亦安之間感情清白我知曉,但不能否認的是,你們之間有過一段一起攜手并進的日子,你或許覺得無所謂,但那日高亦安當衆替你開脫便足以證明他心懷不軌,阿幽,别說那隻是過硬的友情,聰明人都知曉在那種場合緘口不言不參與他人家事,可高亦安并未有此覺悟,阿幽,我是男人,我也知曉他那些舉動帶着何種異樣。
”
“阿幽,若說算計你,我隻想你遠離高亦安,除此之外别無其他,阿幽,你身旁出現的每一
個男人足以讓我對自己的地位感到擔憂,畢竟,我一周才回一次家,而你與高亦安在一起的時間勝過我們,阿幽,對不起,你原諒我,你我之間,相處時間甚少,那些外在因素我們應當杜絕才是,不能壞了夫妻感情,阿幽。
”
“阿幽,我已經做好榜樣了。
”
6先生一字一句說的異常清晰,這場婚姻中,他承認他強勢霸道,
喜歡将人掌控人掌心之中,但是對于外在因素,他一直在杜絕,沈清不喜,他便不做。
他可以忍受沈清的拳打腳踢,唯獨接受不了的便是來自于她的冷戰。
會瘋,真的是會瘋。
沈清靜默的眼眸悠悠落在6景行身上,思忖着他所謂的榜樣到底是何榜樣,感情上?
思及此,不免一身冷笑出來,就他如此高位,想做到在感情上獨善其身?
隻怕是有難度。
他能做到,他身旁的那些莺莺燕燕難道不會倒貼?
“除了高亦安,你敢萬分肯定你尚未算計别的?
”她問,語氣涼涼。
“6景行,你算計的是我前二十四年的努力,你有千萬種方法讓我放棄盛世,但用了最蠢得一種,”不待6景行回答,沈清接着道。
天曉得前些時日6槿言生病,6景行軍事政事商事連接不斷時,她何止一次在心裡想過幫他排憂解難,分擔壓力。
可6景行呢?
他袖手旁觀她尚且能忍。
但6家人推波助瀾她忍無可忍,明知不是他的錯,可下意識的,除了将心中怒火撒到他身上竟然找不到别的突破口。
她是瘋了,但就算是瘋也是被6景行逼瘋的。
“你的袖手旁觀我尚且可以忍,但唯獨忍不了的是你6家人多管閑事,推波助瀾。
”
這夜,6太太低燒不斷,淩晨三點的沁園萬籁俱寂,聽不到絲毫聲響,沁園主卧室内,6先生原鄉緩解夫妻感情,卻不料,讓這位病患更加怒火中燒。
此時他慶幸,激起了沈清的怒火。
問題隻有迸出來才知曉從哪裡開始解決。
“若非高亦安那句話,槿言斷然不會開口言語,阿幽,沁園的主場,不能讓高亦安牽着鼻子走,”6景行想,沈清如此通透,此番話語如此明顯,她應該是懂得。
沈清懂,怎能不懂,天家人的威嚴,怎能讓他人颠覆?
即便那人是真心為自己好。
一開始,高亦安數次告知她,6景行并非良人,數次話語,她均是淺笑。
可随後,她不笑了。
此後失了心才治療旁觀者的話語到底是何意思。
這夜,夫妻二人交談不及而終,淩晨三點十五分,沈清起身上了趟廁所,6景行陪同,而後回到床上,翻身背對她淺眠,恍恍惚惚之際,隻覺有人拔了手背枕頭,而後溫熱的溫度從手背傳到手心。
後面事情,不知曉。
這夜沁園溫度稍高,臨睡前,沈清想,這股子熱浪也不見得能緩和她與6景行的關系。
晨曦微露,天空翻起了白肚皮,沈清被尿憋醒,臨睡前,她明明躺在床沿,可天明睜眼,她在他懷裡,腰間搭着她的手臂。
從窗沿望出去,天空灰蒙蒙,看不清今日天氣是好時壞。
二人雖在冷戰,但她想,昨夜某人照顧了整夜,此時讓他多睡會兒,不過分。
可對于一個尿急的人來說,三五分鐘能忍,三五十分鐘便不能忍了。
忍無可忍之際,微微翻身,她才稍稍動彈,6景行便醒了,低聲詢問了翻隻見懷裡人面色青白,頗為難看,并不急着回答他的話語,反倒是直接起身,朝衛生間而去。
這時,他才堪堪回神,而後單手擡上眼簾,略顯頭疼。
許是因生病感到疲乏,又許是不知早起作何事情,上完廁所的她,便再度回到床上,遠離6景行,開始補覺。
沈清素來身形纖瘦,
平日裡,長肉的幾率不大,但若是想瘦,輕而易舉。
次日清晨下樓時,南茜遠遠看着,隻覺這位身形本就纖瘦的女主人,似是又瘦了些,面色不如以往紅潤有光澤,反而是顯得有些寡白。
這日,6景行尚未回軍區,沈清因身體不适再家修養。
晨起用餐,二人幾乎未曾說話,餐桌上,6先生一邊翻閱手中報紙一邊時不時将眼神落在對面人身上,幾度想開口,但最終都止在了她清冷的面龐上。
上午時分,夫妻二人一人占據樓上,一人占據樓下。
樓上,都内閣成員在書房與6先生商議要事。
樓下,沈氏集團副董沈清帶團隊在樓下展開頭腦風暴。
如此互不幹擾的場景也算的上十分外和諧。
往日,6先生公事無論如何繁忙總會抽空下來看看自家愛人,但今日,南茜數次端茶倒水上去,均被6先生留住詢問了番,無異乎是太太在幹嘛?
太太忙完了沒有。
要讓太太多喝水之類的話語。
即便問的話語再多,也未曾下樓查看一番。
此時南茜知曉,昨夜那番低燒,燒的不僅是太太的身體,還有夫妻二人的關系。
午間用餐時分,分成兩夥,一夥在餐室,一夥在茶室。
如此場景,沁園傭人不少見,畢竟二位主人工種不同,話語聊不到一起去,也算是正常。
可飯後,這夫妻二人相見,僅是相視一笑,着實是讓一衆傭人感到驚愕。
黃昏時分,沈清與一衆團隊依舊頭腦風暴進行的如火如荼,而這廂6景行工作正在進行收尾工作。
一衆内閣成員下午時分均不好過,隻因6先生一股子火來的太邪乎,自飯後傭人送茶水上來,面上寒霜斜挂,陰測測的眸子落在衆人身上顯得尤為可怖。
到底是為何?
這事兒,隻有南茜知曉。
下午時分送茶水上二樓書房,6先生詢問太太是否有休息。
她答尚未。
而後隻見那人面色寒了分,道了句“讓太太午休。
”
南茜将話語帶給6太太時,那人似乎并未放在心上,直至6先生抽空起身站在樓梯口觀望了番,在轉身,滿面寒霜。
傍晚六點正值黃昏傾斜,洋洋灑灑灑進沁園,一衆内閣成員下來,之間沁園客廳茶幾上散滿了文件,點頭招呼,衆人逃也似的離開了沁園。
而此時,6先生站在客廳良久,久到章宜隻覺後背被一道火熱的視線近乎灼傷,男人才開了金口“你們就是這麼體恤同事的?
”
聞言,團隊衆人紛紛側眸,隻見6先生陰寒的眸子迸出寒光足以将衆人呢冰封在這座園林别墅之内。
沈清亦是如此,擡眸,對上他的目光。
身為病患,一點常識都沒有,6先生忍了一下午的郁結之氣這會兒竟然是到了沈清秘書團身上。
“今天到這裡,明天公司談。
”她言語,遣散衆人。
章宜走時,将眸光落在沈清身上,神色擔憂道“我送你回清水灣?
”
這話,不大不但足以讓某人聽見。
話語将将落地,陰狠的眸光如利劍似的射過來,若此時看的見這些麗人,隻怕她早已千瘡百孔。
沈清淺緩搖頭,送衆人離開,反身進客廳時,見男人伫立于此,涼涼眸光落在他身上,俯身收拾文件,似乎并不準備作何言語。
原以為夫妻二人之間關系會如此下去,卻不想,深夜一通電話,打破了禁忌。
婚後近一年,6景行電話鮮少有在深夜響徹夜空的時候,這夜,夫妻二人各占據大床一邊,
原本也算得上是安穩,可無奈深夜一通電話打破了靜寂。
6景行翻身起床接電話,到換衣服出門不過短短三五分鐘時間,路過卧室時,伫立床沿許久,許是見她在睡,終是忍住未将其喚醒。
房門帶上一瞬間,床上人兒緩緩睜開眸子,眼底一片清明。
而後起身,立于窗沿伸手撥開窗簾,透過路燈看着跨大步往配樓而去的男人,片刻功夫,一架直升機在深夜離開沁園,直至飛遠不見,她才伸手緩緩放下簾子,眼底盡是掩不住的失落,這夜,她徹夜未眠。
次日清晨尚且不及五點,霧蒙蒙的天空下沁園女主人提包驅車離開沁園,走時,沁園傭人尚未起身,并未有人知曉。
待南茜上樓尋時,見這諾大卧室空無一人,鬓角直跳,聯系徐涵才知曉先生回了都,而太太迎着晨曦離開沁園。
這日,沈氏集團副董沈清開啟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燒到了财務部,整日,公司上上下下籠罩在陰霾之中,尚未有人敢喘息。
你若以為隻是開除某人那真是大錯特錯,沈清這人,做事素來心狠手辣不留餘地,好不念舊情。
當法院來人傳召時,整個沈氏瞬間沸騰,此情此景,就好似有人将他們送上斷頭台觀望一場屠刑,而這場屠刑的掌控者是江城最有名最值錢的規劃師,是江城第一美人,是江城富沈風臨的女兒,亦是外界傳的神乎其乎的太子妃,如此女人,心狠手辣,殘忍無情,各種标簽在她身上被貼的滿滿當當。
而當事人,絲毫不在乎。
第二日,滿城風雨,報紙新聞滿天飛,全是沈氏副董雷厲風行,當機立斷,心狠手辣的新聞。
這日,章宜将新聞報紙拿上來送到她眼前,隻見绯聞主角拿起報紙翻了翻,而後伸手抖了抖,快浏覽了遍,伸手将報紙丢進垃圾桶,神色涼涼道“暴風雨不夠猛烈。
”
聞言,章宜面上一驚,緩緩點頭,退了出去。
十月一日國慶節,普天同慶,全國黃金周假期正式開始,各大公司與公家集團開始放長假,九月三十日下午時分沈清回了趟清水灣,收拾了兩件衣物,啟程去了涠城,孤身前往,無一人同行。
十月五日,6先生離開一周回沁園,隻見屋子空無一人,問及南茜,她微微諾諾道出太太數周未歸沁園,話語落地,男人面色狂風暴雨席卷而來,吹得衆人不敢言語,各個低垂,恨不得遁地逃走。
6先生見此,滿面陰寒轉身上樓,震天響的房門足以彰顯他此刻到底有多憤怒。
見人不見,徐涵站在一側道“趕緊聯系太太回來消火。
”
6先生這幾日公事再身,未能回沁園,此時抽空回來不見人,能有何好脾氣?
這内宅人做事,真真是入不得眼。
這廂,沈清正赤腳閑庭信步在古城巷子裡,身上手機響起,拿起看了眼,并不準備接起,直至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忍無可忍之際才伸手接起,那側緊張話語透過聽筒傳過來,南茜問道“太太、您何時回來?
”
聞言,沈清便知曉,應當是某人回來了。
“七号晚,”她答,話語涼涼。
南茜似是還想言語什麼,可未來得及,隻聽聞聽筒被某人搶去,話語寒寒問道“你在哪兒?
”
“涠城,”她答,同樣話語涼涼。
繼而,那方有片刻沉默,似是在穩住自己即将爆的情緒,隻聽他頗為隐忍道“我過來接
你還是你自己回來?
”
強勢霸道,看似是詢問,實則早已定奪。
“七号晚,”她答,話語堅定不容置喙。
“我過來接你,”6先生陰沉話語砸在她心頭之上,疼的她五髒六腑都在叫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竟妄想這個男人在婚姻中會有所改變,真真是好笑,好笑。
“随你,”她冷嘲開口,心中滿是不屑。
許是意識到自己話語太過強勢,男人輕歎一聲,轉而悠悠道“阿幽、我想你了。
”
六個字,字字清晰。
出門一周未聯系已是極限,回來還不見人,讓他怎能好過?
這不是明擺着讓他心肝脾肺腎都疼嗎?
不行,不行。
聞言,沈清有片刻震楞,在自己顫亂的心聲中快撂了電話。
此時沁園客廳内,6先生拿着手機靠在沙上,許是電話被挂斷,他擡手,撫上眼簾,滿臉無奈。
出任務一周,休眠時間少之又少,任務結束之後馬不停蹄往家趕,隻期望能見到心頭人,卻不料歸家迎着他的是數日未歸的消息。
老婆老婆不省心,傭人傭人不省心,6先生此時可謂是焦頭爛額,疲倦的很。
片刻之後,喚來劉飛,讓其查出地址,連夜去涠城。
曾幾何時,沈清想,她與6景行之間的婚姻如果說有問題的話,那麼絕大部分的問題在與二人家世背景上,他生來王者喜歡掌控一切,她素來孤身一人獨來獨往,不喜與人為伴,即便相熟多年的章宜,也不能讓她有所改變。
許是6景行太過狂妄自大,試圖改變她多年生活習性,卻不料她是個硬性子,不會輕易妥協。
生活方式也好,工作也好。
都不會輕易退縮,沈清這人,太過聰明。
明知這世上許多事情細思極恐,可她卻依舊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将所有事情看得透徹。
古人說女孩子,三分聰明七分傻,不多不少剛剛好。
可沈清與之相反,她七分聰明三分傻,傻在哪裡?
傻在明知6景行身處高位有許多不得已之事,卻依然上趕着愛上他,是不是傻?
沈清想,她是傻,傻得透徹,傻到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傻到飛蛾撲火,傻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若有朝一日塵歸塵土歸土,她該在這豪門世家中何去何從?
她做不來讓6景行掌控,6景行也做不來讓她獨來獨往,如此二人怎能走到一起去,她也是傻,竟白白失了心,真是傻的透徹。
殘暴的燈光普灑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牆之間,那突兀橫出的飛檐,那高高飄蕩的旗幟,那粼粼而來的車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張張淡泊惬意的笑容,無一不反襯出涠城大衆對
泱泱盛世的得意其樂。
涠城街頭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明明異常熱鬧,可此刻,她隻有對着自己的影子輕扯唇角低聲苦笑。
人山人海,車水馬龍,這古城區街頭人滿為患,絡繹不絕,熙熙攘攘多的人群與她擦肩而過,路人許是都有歸處,步伐急匆匆朝某處而去,唯獨隻有她,立于空曠街頭巋然不動,這城市萬間燈火,人來人往,卻無一人能牽着她的手帶她回家。
多年前,她身處洛杉矶亂流之地,往來之間皆是陌生面孔,那時,她無牽無挂,對生活尚未懷揣任何希望,有無有人伴她前行,均無所謂。
但那時,總有一人會不時出現在眼前,陪伴她度過某一個漫長而又難熬的艱辛歲月。
那時的她,尚且感到世界依然有餘溫存在。
可如今,即便她身為人妻,已有自己的小家庭,行走在繁華萬千,熙來攘往的街頭,依舊覺得人生空蕩無所依。
即便她的丈夫舉國聞名,能捍衛名族捍衛子民,可她依舊覺得沒有安全感。
瞧瞧,多諷刺?
她的丈夫可以做别人的英雄,但成不了她的救世主。
多可笑?
涠城這座小城,氣候宜人,适合居住,四季如春,許是氣候原因,這裡的原住民待人接物異常友好,嘴角時刻挂着淺笑,看的人心頭暖暖。
前幾次來,沈清隻覺這裡人民很友好,是個宜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