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将人家吓壞了可不好
賓利車裡,坐在副駕駛位置的鐘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從後視鏡裡看坐在後面的男人。
見男人非常難得的沒有在看文件,也沒有在用手機看郵件,而是斜睨着窗外,似乎在看街上的雪景,鐘祥猶豫了一下,轉過身。
“郁總,我剛剛在咖啡廳看到殷落了。
”
郁沉謙将落在窗外的目光收回,“殷落?
是誰?
”
有些耳熟。
鐘祥推推眼鏡:“還記得四年前那個為騙取工傷賠償金故意弄傷自己腿的女人嗎?
叫什麼來着,忘了名字,隻記得姓顧。
”
郁沉謙眸光微凝,淡聲道:“好像有些印象。
”
是聽說集團旗下的工廠有個女人因機器故障傷了一條腿。
女人做了工傷鑒定,要求賠償,可工廠技術人員一緻認為并非機器故障,而是人為所緻,而且也有工友親眼看到她故意為之,所以,集團拒絕賠償。
郁沉謙想了起來,“她後來是不是攔了你的車?
”
“是啊,就是她。
”鐘祥點頭。
那個女人将他當成了郁沉謙,拖着一條殘腿沖出來攔了他的車。
他還以為她又是為賠償而來,誰知,她說,不要賠償金了,求他幫忙處理另一件事。
她的女兒讀高三,馬上要高考了,招惹了幾個社會上的混混,被他們人工合成了大量裸.照上傳到了學校的各個網站和論壇上,現在正面臨着被學校勸退。
她不想她女兒的人生就這樣毀了,求他幫忙處理。
這确實不是一件多大的事,畢竟集團曾捐助過這所高中一整套實驗室,而且,校長還跟郁沉謙私交頗好。
隻是,就算事情再小,也要公私分明,而且,這個女人欺騙在先,所以,他沒有貿然答應。
回去後他将事情跟郁沉謙說了,郁沉謙聽完,隻說了聲“知道了”,别的什麼都沒說。
郁沉謙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不是慈善家,不是福利機構,而且郁沉謙的性子本身就有些冷和涼薄,并不是樂善好施的人。
可讓他意外的是,第二天,那個女人又找上了門,卻是來感謝的。
女人說所有網站和論壇一夜之間都被清理幹淨了,校方也取消了勸退,并告知全校師生,那些照片是用高科技合成的,并非事實,不許再傳播和造謠,一經發現,學校會嚴懲不貸。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處理得如此滴水不漏,他知道,是郁沉謙出手了,雖然,到今天他還不相信,這個男人會管這種閑事。
“所以,你說的什麼殷落就是那個女人的女兒?
”郁沉謙又将目光轉向了窗外,淡然問道。
“嗯,是的,”當年因為不理解郁沉謙會出手,他還查過母女兩人的資料,“聽說那件事以後,殷落将自己的姓改成了母姓,叫顧詞。
”
顧詞?
郁沉謙一怔。
不是剛剛那個……他聽到蔚珠珠喊她這個名字。
眸光不由地深了幾分。
難怪出來賣,看來,生活得……很不容易呢。
賓利車靠邊停下。
“鐘祥,如果有個陌生人突然給你十萬,你會怎麼想?
”
“郁總,您這問題……”鐘祥扭頭看着後座上原本正準備在空白支票上落筆卻又忽然頓住的男人,有些哭笑不得,“我肯定想,不是那個人有病,就是我在做夢。
”
男人俊眉微微一凝,沉聲道:“我是說,如果,如果呢?
”
“不可能有這種如果啊,我又不是十八歲的小姑娘,我一個四十歲的老男人,哪會有這等好事?
更何況對方還是陌生人,還是十萬,十萬啊,郁總,雖然對您來說,十萬可能就是一頓飯錢,但是對于……”
“再啰嗦,信不信我讓你年薪少十萬?
”
鐘祥吓得嘴角抽抽,趕緊噤了聲。
筆尖落下,寫了十萬。
可寫完又覺不妥,想了想,将支票撕了,鐘祥連忙伸手接過紙屑。
男人又在一張新的上面落筆。
“算了,将人家吓壞了可不好。
”
這次少寫了一個零,十萬變一萬,一萬應該可以接受吧。
“給顧詞送過去,她在公交站台,”将支票遞給鐘祥,男人忽然想起什麼,又将支票轉遞給司機,“算了,還是明浩去送吧,指不定她認識鐘祥,我可不想她查到容島集團來。
”
公交站台。
顧詞來來回回走動,雪天路滑,這公交的速度真是急死個人。
忽然一個年輕男人走到面前,“請問你是顧詞嗎?
”
顧詞吓了一跳,戒備地看着他,“有什麼事嗎?
”
男人掏出一張紙遞給她:“這是我們郁總讓我給你的,另外,他還讓我帶句話給你,說,既然糾結,就不要做了,雖然不是每個男人都有處.女情結,但是,女人最好還是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
說完,男人就走了,顧詞怔在那裡半天沒回過神來。
什麼意思?
當打開手裡的紙,發現是一張一萬元的支票時更是驚得下巴要掉下來。
再仔細回想了想咖啡廳裡兩人的對話,她以為他是相親對象,直接過去了,并介紹自己是越夜越綻放的百合。
然後,要了杯白水,然後介紹個人情況,按照雇主意思,說得特别凄慘。
然後,他說,所以,出來兼?
後來,她問他處.女情結,他反問,是不是很糾結,想賣,卻又怕,可不賣,又需要錢,所以很矛盾,很糾結?
想到這裡,顧詞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艾瑪,艾瑪……
艾瑪,他将她當成出來賣那啥的小姐了,啊啊啊啊啊啊……
望着手裡的支票,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啊啊啊啊啊啊……
公交車終于來了。
到了報社,開會,然後就是在網絡上看實時熱搜,她們這種實習記者的任務就是根據熱搜換湯不換藥地變成一篇篇報道。
五點下班點一到,就關電腦走人,因為她晚上還要上夜校。
報社離她住的小區比較近,坐公交五站路,回到家五點半的樣子。
租的舊的一室一廳的公寓房,母女二人住。
記事起,她就沒有見過爸爸,也從未聽她媽提起過,小時候她問,她媽會哭,後來她也不問了,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的爸爸姓殷,因為她叫殷落,她讨厭這個跟她沒有一點關系的姓,所以大了之後,她自己改成了母姓,姓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