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韓家真的重視她禾早對深山裡那些人的救命之恩,就不會在道路解封後,這麼多天都沒有派人來詢問一聲。
古川那裡,想必也将瘟疫期間與她達成的協議告訴了韓府,韓府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古川說是阿澈的小厮,但是,卻不知道他到底是聽命于阿澈還是韓府!
反正話趕話說到了這裡,她也沒什麼不好對人言的,就直接說道:“呆管事,那天古川小哥兒對我說了一些事,想要我幫忙,但是我卻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想必呆管事也能猜到,我們禾家隻是普通的小民小戶,不願意攙和到其他大事中去!
”
她一雙琉璃般黑透的眸子看向對方。
即使語氣很軟,似乎帶着絲懇求,但是那雙眸子裡,卻平靜吳波。
呆管事就微微愣神,繼而苦笑。
古川當年把他與禾早接觸的事情上報了,但是,自家大人卻不知道該怎樣處理,就先耽擱了下去。
按理說,所有知情者都應該格殺勿論,要麼,也如那兩位一樣,被禁锢起來,不接觸外人!
但是,古川當時也确實是走投無路,他們在府城也是憂心忡忡。
太行山脈一直橫貫東西,從府城那邊,走山路也确實能走到古陽城,但是,當時瘟疫爆發,氣勢洶洶,不光是人,就是山上的野物,也都死絕了……
沒有人敢上山,走山路……
禾早當時的舉動,可謂是救了大山裡的幾千人衆。
這無疑中讓古川加深了對她的好印象,當然,他也不是個傻子,危機解除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禾早,要與她簽下長久的米糧供應協議。
不出所料,被拒絕了……
禾早一直都特别精明,有着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睿智與高瞻遠矚。
她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會拿整個禾家開玩笑!
所以,當古川将這事情經過告訴了大人後,自家大人就沉默了許久,似乎也不知道該拿禾家該怎麼辦!
呆管事沉吟了下,問了句:“二姑娘可否将這件事告訴了你的家人?
”
禾早的眼睛就眯了下。
她很快就點頭:“那是自然,家裡的米糧不見了,我總得有個交代!
”頓了頓,她淡淡強調:“我爹娘那裡,你不用擔心,他們看重阿澈,絕對會守口如瓶,不會為他添麻煩的!
”
呆管事隻是苦笑。
事情如果真的這麼簡單就好了。
他先按下了這件事:“對于我家公子一事,二姑娘可想好要不要幫忙?
”
禾早咬了下唇,反問了一句:“呆管事可否告知我,你家公子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可有悔意?
”
呆管事一怔,便默不作聲。
禾早就冷笑一下:“他次次針對我們禾家,有一有二有三,我們兄妹當初救治阿澈乃是好意,之後更是主動維護他,掩飾他的身份,你家公子卻沒有半點感恩之心,将我們當成是沒有思想的家畜一般,想恩寵就恩寵,想踩踏就踩踏,如此,我為何要去為這樣一個人說情?
呆管事請回吧!
此次的事,以後莫要再提起!
”
她說翻臉就翻臉,沒有給呆管事一點反應時間,後者瞠目結舌,好半晌,腦子才消化了禾早的話,臉色鐵青起來。
“二姑娘,做人可不能沒有良心!
”他冷冷都看向禾早:“想過河拆橋,也要瞧瞧自己幾斤幾兩!
”
禾早目光冷淡,嘴角微微一揚,似是在嘲諷:“是誰在過過河拆橋?
呆管事,我人微言輕,但絕非愚笨之人,我們禾家為你們韓家赢得利潤,名聲,權勢,還有聖心,可是做出大貢獻的!
呆管事對我說這句話,莫非是想過河拆橋嗎?
”
呆管事嘴巴張了張,随即頹然低下頭。
禾早說的沒錯。
呆管事雖說平日裡面無表情的,不好相處,但為人還是很闆正的,心裡也存着公平道義,否則,當初他就不會主動為禾早說情,又捅到韓大人那裡,将禾早給放了出來。
所以,他心裡很清楚,因為禾家的松花蛋在宮裡挂了号,自家老爺才會更得聖心,而且因為松花蛋的緣故,他們韓家狠狠賺了一筆。
後來,又是因為禾家的鐵棍山藥,懷慶府才能第一個研制出救命的湯藥。
禾家作為一個小小的農家,禾老三都能讓聖上下聖旨賜了官身,更不要說他們韓家得到的好處了!
如果說松花蛋,是禾家借助了韓家的勢,那這次的鐵棍山藥,就是韓家沾了禾家的光了!
大大的光!
自己公子的所作所為,确實是典型的“過河拆橋”啊!
***
屋外的秋雨綿綿不斷地下着,葡萄樹上的葉子也随風微微抖動,枝架上那些晚生長出來的小葡萄宛若豌豆一般,又青又澀,在微風中一顫一顫的,倒是讓人的心也跟着顫了起來。
七寶趴在窗邊,眼巴巴都看着:“這雨一大,那葡萄粒豈不是要掉了,我都等了老多天了,想吃葡萄哩!
”
禾早也趴在窗邊,有氣無力的樣子,活似一條哈巴狗,哼哼着:“我昨天還嘗了一個,又酸又苦,不能吃哩!
”
“今年都沒吃葡萄!
”七寶很哀怨的樣子,掰着肉呼呼的手指頭:“也沒吃柿子,沒吃西瓜,沒吃蘋果,沒吃柿馍,沒吃鴨蛋,沒吃松花蛋……”
禾早忍不住笑,點了下他的額頭嗔道:“你個貪吃鬼!
咋沒吃松花蛋啊,家裡頭放的那些還不夠你吃的還是咋哩啊!
”
七寶就嘟嘟嘴:“那都是之前的,這幾個月家裡可沒做新鮮的哩!
”
這倒是真的。
懷慶府所有的雞鴨家畜都殺了個幹淨,就是想買鴨蛋也不是那麼好買的。
樹上結的生柿子,也讓饑餓的人給搶光吃了。
所以,家裡的作坊都開不成。
别人尚可,七寶卻覺得自己好吃的都離自己遠去,命運好悲慘。
禾早就瞪了他一眼:“你小心着點吃,都吃成大胖子,看以後你還娶不娶媳婦了!
”
七寶抓抓腦袋,小臉紅了紅,卻梗着脖子:“我胖跟我娶不娶媳婦有啥關系!
”
禾早就朝坐在屋裡炕上做針線的禾春兒揚揚下巴,笑得意味深長:“你去問問咱大姐,要是李家哥哥長得跟咱三寶哥一樣,咱大姐還願意不願意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