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過了不大一會兒,元芳的嫂子周氏便過來了,她倒是先忙着給孩子磨小米粉,又熬好了湯水,遞給禾早,禾早就什麼也顧不得,先問小家夥吃飯,小包子這個時候已經餓得不行了,扁着小嘴要哭不哭的模樣,禾早看了便心疼不已。
當一聞到食物的香味,雖然不太喜歡這個味道,但還是使出吃奶的勁兒吃起來。
那小腿蹬着,額頭上都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周氏瞅見,便笑道:“哎呦,這個娃是能耐的,瞧用的這勁兒,以後啊,肯定是有福氣的!
”
禾早便笑着道了聲謝。
将小包子喂飽後,又給他把了尿,周氏的婆婆常大娘就将以前用過的小衣裳都找出來,送到禾早這兒:“我見這孩子也沒個替換衣裳,這些都是以前我家大孫子用過的,娘子你也别嫌棄,湊合着用吧,等啥時候他們出山了,幫你買新的!
”
禾早心裡感激不已,哪裡還會嫌棄,忙搖頭:“大娘肯拿出來給我用,就是對我和小安的厚愛了,可千萬莫說這話!
”
常大娘人已經老了,臉上皺紋重生,牙也隻剩下前面兩顆門牙,聞言便笑了笑。
禾早左右望了望,好奇的問:“怎麼沒見大娘家孫子?
”
家裡出出進進就這麼幾口子。
衆人的臉上便也沒了小歐讓,那原先還說笑看着很爽朗的周氏,忽然捂着嘴,低低哽咽了一聲,便沖了出去。
元芳忙跟了出去。
禾早訝然,那常大娘卻輕輕歎口氣:“家裡窮,年前孩子生病了,請不起大夫,原先隻是發燒,但後來人都燒糊塗了,等再請了大夫來看時,便不中用了!
已經這麼高了,六周歲了!
”她身後比劃着。
大概是人老了,對生死也就看得淡了,她有些麻木的說道:“也沒法子,咱們這兒就是窮,娃死的也多,能撫養長大的少!
”
禾早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知道古代的農村是很窮苦的,尤其是窮山惡水的地方,但她穿越來的盧家村,卻相對比其他地方來說,至少能吃飽肚子,家裡辛苦一年也能積攢點銀子,孩子就是病了,也能看得起大夫!
她張嘴想要安慰對方,但常大娘卻不需要人安慰,自個兒露出沒牙的嘴,笑了笑:“娘子,你想吃啥,我給你做去!
”
禾早忙擺手:“不用不用,哪裡敢勞動您老人家!
”
“沒啥,我還硬朗着呢,活了六十三歲了,也沒病沒災的,老天爺也是厚待我……“大概是想到了那個早逝的大孫子,老人家的聲音終于低了下去,擺擺手,自己佝偻着背,慢慢出去了。
禾早自從當了母親後,便深刻體會到孩子在母親心中的位置,也知道一個養到幾歲的大孫子突然沒了,對于一個家庭來說,都是重大的災難。
周氏的失态并沒有多久,很快就又回來了,她對着禾早微微笑了笑,眼睛還有些紅腫:“倒是讓娘子見笑了!
元芳,你去把熱水提過來,再将家裡的米酒拿來,我給娘子揉腳腕!
”
“嗳!
”後面的元芳答應一聲,便趕忙去了。
周氏便小心将禾早的褲腿給提上去,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因為那一跤實在不輕,而周圍荊棘最多,所以,禾早的筋骨沒有大礙,但外面的皮卻都青腫了,又被荊棘尖兒紮進去很多,還有藤蔓劃過的血口子,看着倒是有些觸目驚心。
而禾早的皮膚是很嬌氣的,平常輕輕一掐就能掐出一個印子來,所以放在别人身上大概也就三分的傷勢,在她這裡就足足添了四五分。
周氏驚訝道:“竟然這樣嚴重!
”一邊伸手輕輕揉了揉禾早的腳,後者低低呻吟一聲。
她就笑了:“也就是皮外傷,沒事,上點藥過個七八天也就好了!
”
元芳提了熱水與米酒來。
周氏就用洗幹淨的帕子小心幫她擦拭傷口,元芳也出去了,隻剩下她們兩個人。
禾早仔細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婦人,她也有二十多歲,但歲月卻過早的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眼角皺紋很多,嘴角也微微耷拉着,皮膚蠟黃,但穿着打扮卻是幹幹淨淨的,但是她那一雙幫自己揉腳的手,卻更加蒼老,單看那雙繭子叢生,背部嶙峋的手,根本想不到這婦人才二十多歲。
周氏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就笑着問:“娘子這般看着我幹啥?
”
她的笑容微微腼腆。
禾早笑了笑,誇贊道:“嫂子很漂亮!
”
周氏不由摸了下自己的臉頰,便道:“可是被埋忒我了,都黃臉婆一個。
哪裡還漂亮不漂亮的,倒是娘子你,依稀能看出漂亮的痕迹來!
”
依稀?
禾早睜大眼睛。
對方便噗嗤一聲笑了笑:“我就猜你不知道,等會兒我給你拿了銅鏡你自己瞧瞧!
”
家裡沒有金瘡藥,便将草藥剁碎給禾早敷在腳腕上,又用繃帶裹好,還又囑咐她一句:“我跟你說,這草藥是我們鄉下人常用的,比那些金瘡藥的效果差不了多少!
”
禾早點點頭,表示相信。
對方才起身,去了那邊的櫃子上,拿下來一塊銅鏡遞給禾早。
即使從銅鏡中看人,膚色都是蠟黃蠟黃的,但禾早還是能看出白天化的妝早就花了,東一道,西一道,全部是黑黑黃黃的,看着像是個大花貓。
禾早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她完全忘記為了能夠在城門口那裡順利過關,她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又跑了許久,出了一身臭汗,那妝能不花嗎!
想到自己在這一家子人面前,一直出現的這幅尊容,便懊惱不已。
周氏卻笑道:“也沒啥,一看就知道你是逃出來的,這裡熱水還有一些,我給你找個幹淨帕子,你洗洗!
”
禾早就趕緊點頭。
等她洗幹淨臉,再擡頭的時候,那周氏看着她就有些驚呆了,怔怔的看了她好半晌,才驚訝的說道:“沒想到娘子你竟長得這樣好看……這樣……就是好看!
”
那詞她也形容不出來,但就是覺得禾早跟她們一般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