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想要保命,必須截肢
大娘還覺得暈乎乎的,剛剛被拽躍過圍牆,身子在空中有那麼瞬間她後悔了,寧願被巡邏隊抓,也不願意冒這個險,小夥子沒接住她,摔出個好歹可怎麼辦?
「呼!我的老天爺,我這顆心臟啊!」大娘拍著胸脯,後怕極了,上年紀了,第一次體驗圍牆。
「雞蛋。」秦浼。
「謝謝。」大娘趕忙接過,嚇得臉色慘白的她還是對秦浼強擠出一抹感激的笑容,檢查一下籃子裡的雞蛋,確定完好無損,為了感激他們,大娘拿出兩個雞蛋。「給,這是大娘感激你們小兩口的。」
嘚嘞!又一個眼瞎的,秦想欲解釋,轉念一想,他們又不認識,解釋個什麼勁兒。
秦浼也沒解釋的意思,笑著婉拒。「大娘,舉手之勞的事,不足掛齒,這兩個雞蛋你還是留著下次繼續賣。」
「嫌少嗎?那我再多給你們兩個。」大娘又多拿了兩個雞蛋,四個雞蛋遞給秦浼,她心裡很是不舍。
今天的雞蛋一個沒賣出去,還送出去四個,這年頭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雞蛋可珍貴了。
「大娘,我真不能要你的雞蛋。」一個真要給,一個真不要,秦浼接著又說道:「我們吃雞蛋過敏。」
「啥?過敏?」大娘挑眉。
「就是我們不能吃雞蛋,吃了雞蛋嚴重的會丟了小命。」秦浼說謊臉不紅氣不喘。
秦想嘴角抽搐,目光複雜的看著秦浼。
聽到會丟小命,大娘愣住了。
「大娘,你知道老張家嗎?」秦浼轉移話題。
「知道。」大娘點頭。
「大娘,這樣吧,你不是想感謝我們,你就帶我們去老張家。」秦浼說道。
「你去老張家做什麼?」大娘警惕性高。
「買草藥。」秦浼回答。
大娘半信半疑,考慮了一會兒,還是帶他們去老張家。
大娘也是個話嘮,一張嘴喋喋不休說個不停。
大娘的小兒媳婦剛生了孩子,奶娃娃沒奶喝,家裡又沒錢,買不起奶粉,小兒媳婦娘家媽送來一籃子雞蛋,她就拿到黑市上賣,打算賣的錢買豬腳,黃豆煮豬腳下奶,這麼,運氣不佳,碰到巡邏隊。
大娘經常在黑市賣東西,不過,都是晚上,很少白天。
「大娘,你今天運氣好,碰到了我,走,我們先去你家。」秦浼當下決定,好人做到底,免費給大娘的小兒媳婦按摩。
「去我家?」大娘停下腳步,一臉防備的看著秦浼。
「小妹。」秦想也提醒,突然改道去大娘家,別說大娘了,他都懷疑小妹居心叵測。
「聽過秦氏按摩催乳手法?」秦浼問。
秦想搖頭,他真沒聽過。
大娘卻點頭如搗蒜,臉上的防備被沮喪取代。「太貴了,我們家沒錢。」
秦浼拍了拍胸脯。「我就是秦氏按摩催乳手法的傳承人,今兒個我高興,免費給你小兒媳婦催乳。」
「噗!」秦想沒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秦浼瞪一眼秦想,後悔叫他一起出來了,盡掉鏈子。
他們之間沒有建立起信任,大娘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用了,我們不需要。」
秦浼翻了個白眼,她都免費服務,大娘還拒絕,感情大娘是把她當成了騙子。
「大娘,如果我是你,我就死馬當活馬醫……」
「你這妹子,怎麼說話的,我小兒媳婦隻是不下奶,又不是得了什麼絕症,還死馬當活馬醫,會不會說話?」大娘很不高興的打斷秦浼的話。
「大娘,你家一窮二白,我處心積慮去你家拿什麼?」秦浼有些挫敗,這個年代的人不是都很樸實嗎?眼前這個大娘戒備心怎麼這麼重。
大娘想了想,覺得秦浼說得沒錯,她家窮成這樣,小偷都不願意上門。
大娘妥協,卻並沒放下戒備心。
大娘家是一間平房,家裡住著四口人,屋子很簡陋,卻收拾得很整潔。
這個時間,隻有大娘的小兒媳婦和奶娃娃在家,小傢夥餓得嗷嗷叫,聲音都哭啞了,令人心疼。
秦想站在外面,大娘不放心秦浼和小兒媳婦獨處,抱著嗷叫的奶娃娃站在一邊,秦浼提前說了,按摩的時候會很疼,她害怕自己事先不說,大娘見小兒媳婦疼痛的大叫,拿東西偷襲她。
過程真的很痛苦,結果卻是好的,奶娃娃有奶喝了。
秦想在外面,聽得心膽俱裂,還好不是小妹的叫聲,如果是小妹的慘叫聲,他會不管不顧衝進去。
「妹子,太感謝你了,你就是我家的恩人。」大娘感恩戴德的說。
秦浼笑了笑,那些感激的話她都聽麻木了,對大娘說道:「大娘,帶我去老張家吧。」
「好,我這就帶你去。」大娘走在前面帶路。
秦想滿腹疑問,礙於大娘在場,秦想看著秦浼,什麼也沒問。
秦浼以為還要走一段路,誰知大娘直接帶他們去隔壁,敲響門。「老張。」
沒一會兒,一個穿著樸素的老婦人來開門。「二虎他娘,有事嗎?」
「這個妹子找老張,你不認識她,你家老張認識,你家老張上山採的葯都被她買走的。」大娘笑呵呵地說道。
「妹子,我家老張採藥摔斷了腿,家裡沒有草藥賣給你。」老婦人誤以為秦浼找到家裡是為了買葯。
秦浼很震驚,做夢都沒想到,老張家居然比大娘家更簡陋,按理說不應該啊,賣藥材賺的錢都花去哪兒了?
「老婆子,讓她進來。」老張虛弱的聲音響起。
老婦人臉色凝重的挑了挑眉,側身讓秦浼和秦想進屋,卻沒讓大娘進屋,將破爛的門關上,插上門閂。
秦浼進屋,屋子裡的氣味讓她忍不住皺眉,跟在她身後的秦想也很驚訝,這個家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家裡沒什麼像樣的傢具,三腳架少了一腳,用一塊石頭墊著,破破爛爛的搪瓷盆,比抹布還破的洗臉帕,一張看起來不結實的床,一張小桌,桌上放著三個碗……
這日子過的,真是糟糕,堪比鄉下的勞改農場。
老張虛弱的躺在床上,身上蓋著破舊的被褥,因太痛,時不時發出痛苦的吟聲。
原本就瘦削的小老頭兒,此刻隻剩下皮包骨。
「老婆子。」老張聲音虛弱,眼神渙散。
老婦人也是面黃肌瘦,身上的衣裳補丁摞補丁,含淚坐在床邊,將老張扶起,讓他靠著自己。
「妹子……」老張很虛弱,說話都費勁。
秦浼回神,上前一步,伸手欲揭開被褥,老婦人立刻阻止。「妹子,別……」
秦浼沒將老張身下的被褥全揭開,露出老張小腿以下的部位,不僅是秦浼,連一旁的秦想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得倒吸口涼氣。
老張的左小腿摔斷,是真的斷了,斷裂的骨頭戳破皮膚,皮下組織已經壞死,小老頭沒被痛死估計是用人蔘吊著命。
隻是吊著命,卻沒處理摔斷的腿,小老頭是在等死。
「為什麼不送醫院?」秦浼聲音很平靜。
「沒錢。」老婦人回答的很直白。
「……」秦浼默了,想問他們,賣藥材的錢呢?話到嘴邊咽了下去。
「送醫院。」秦浼當機立斷說道。
老婦人眼前一亮,這些年他們嘗盡了人性的殘酷,對他們施恩的人也有,卻帶著不單純的目的,一旦達到目的,那嘴臉真的令人作嘔,老婦人盯著秦浼眼底的希冀慢慢褪盡,被灰暗與憤慨取代。
「沒錢。」老婦人聲音冷漠。
「我有。」醫者仁心,秦浼做不到見死不救。
老婦人冷笑一聲,看著秦浼的眼底滿是寒意。「你看看這個家,是不是一目了然,妹子,別枉費心機了,我們手裡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秦浼挑眉,老人家居然誤會她另有所圖。「你們家已經家徒四壁了,我圖你們什麼?」
「圖……」看著懷中暈厥的人,老婦人聲音戛然而止,接著焦急又擔憂的聲音急促響起。「老頭子……」
秦浼從斜挎包裡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一顆葯,當著老婦人的面喂進老張嘴裡,老婦人大驚失色,葯遇水就化,她立刻將手伸進老張嘴裡想將葯給摳出來,卻隻是徒勞。
「你給他吃的是什麼葯?」老婦人眼中含淚瞪著秦浼,眼中滿是滔天的怒火。
「兩個選擇,一,我們離開,他在家裡等死,二,送醫院,我出錢。」秦浼懶得廢話,直接給老婦人兩個選擇。
在家裡等死,很殘忍,卻也無奈,他們不僅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此刻被秦浼說出來,老婦人隻覺得心口壓抑得難受。
老婦人咬牙,死死地望著秦浼,她心動了,哪怕明知是陷阱,她也甘願跳進陷阱裡,如果她不跳,老張就真的死路一條。
「送醫院。」老婦人艱難的開口。
秦浼鬆了口氣,立刻用眼神示意秦想。
秦想瞬間會意,上前欲將人抱起。
「等一下。」老婦人制止,秦浼和秦想皺眉,老婦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我……我先給他穿褲子。」
秦想默了,看向秦浼。
秦浼轉身,走出屋子,兩位老人也是講究人,很在乎體面。
大娘沒離開,一直等候在外面,見秦浼從屋裡出來,叫道:「妹子。」
秦浼在想事情,大娘突然出聲,嚇了一跳。「大娘,你怎麼還在這裡?」
「妹子。」大娘拉著秦浼走遠幾步,一臉嚴肅的開口。「妹子,看在你是我家娃兒的恩人份上,我得提醒你,別和老張兩老口走得太近,會……黴運纏身。」
「大娘可不興封建迷信。」秦浼提醒。
大娘見秦浼誤解自己的意思,急得不行,警惕的四周看了一下,俯在秦浼耳邊,低聲說道:「靠近他們,會受到牽連。」
秦浼心一驚,兩位老人的身份不簡單,看著大娘一副害怕惹禍上身的樣子,秦浼的語氣依舊平靜的說道:「大娘,我不知道什麼牽連,我隻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大娘啞然,見秦浼鐵心要管閑事,她也不再相勸,將一籃子雞蛋塞給秦浼。「妹子,這籃子雞蛋給你。」
秦浼沒收,這個衚衕裡住著的都是窮苦人,這籃子雞蛋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對他們來說卻很珍貴。
秦浼不要,大娘也是實在人,非要給,直到一輛警車開來,大娘看到警車,慌得不行,籃子塞到秦浼懷中,撒腿就跑回屋。
秦浼抱著籃子,風中淩亂。
警車停在她面前,一個熟悉的人從警車上下來。「四弟媳。」
「三哥。」秦浼看著解景琿,眼中掠過一抹意外。
「四弟媳,你怎麼在這裡?」解景琿問,這個衚衕在黑市附近,深邃的目光鎖定在秦浼抱在懷中的一籃子雞蛋上。「四弟媳,你這又是……」
秦浼又些窘迫,尷尬地笑了笑,她要怎麼解釋呢?
上次她和婆婆因買土豆被當成投機倒把被抓,是解景琿把她們撈出來,正在秦浼苦惱時,秦想抱著暈厥的老張出來。
「小妹,我們怎麼去醫院?」秦想看著眼前的警車,愣了愣神,疑惑地問道:「小妹,你上哪兒找的警車?」
秦浼嘴角抽了抽。「不是找的,是遇到的,小哥,給你們介紹一下,他是景四的三哥解景琿,三哥,他是我小哥秦想。」
兩人禮貌的點了點頭,秦想抱著老張,看著秦浼。
秦浼笑看著解景琿,問:「三哥,你們辦完事了嗎?」
「辦完了。」解景琿臉上保持著溫文爾雅的微笑。
這次的案子,公安在國安的配合下,成功抓獲幾名拐賣兒童婦女的犯罪分子,他們來這裡,是接到報警,有名落網的犯罪嫌疑人在附近,結果撲了個空,犯罪嫌疑人在他們來之前就人去樓空了。
「方便送我們去醫院嗎?」秦浼笑著問。
解景琿看清楚秦想抱著的人後,眉頭微微皺起,又見老婦人從屋裡出來,面色凝重了幾分,老婦人在見到解景琿時,滿是滄桑的目光閃了閃,將頭垂得很低,不安的掐著指尖。
「四弟媳。」解景琿想給她提個醒,又見秦想抱著的人生命垂危,無論如何,先救人。「上車。」
「謝了。」秦浼道謝,將一籃子雞蛋放到大娘門口,又敲了敲門。
解景琿打開車門,秦想抱著人,小心翼翼坐上車,秦浼也上車,見老婦人躊躇不前,出聲催促。「老人家,快上車,你家老頭子命在旦夕,我們要分秒必爭。」
聽到命在旦夕四個字,老婦人不敢耽誤,快速鑽進車裡。
後面坐四個人有些擠,等解景琿坐上車,對開車的人說道:「高隊長,麻煩你先送他們去醫院。」
高洋笑了笑,一邊開車,一邊問道:「她就是景四的媳婦?」
聞言,秦浼坐直身,男人穿著制服,坐在駕駛位,沒看到他的臉。
「對。」解景琿點頭。
「呵呵,景四那小子的眼光真好。」高洋扭頭,看秦浼一眼。
秦浼看清楚高洋的長相,頓時覺得這男人好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小妹。」秦想驚慌的叫道。
秦浼見狀,迅速又餵了一顆藥丸進老張嘴裡,拿出銀針包,秦想見她要施針,立刻出聲。「停車。」
「別停。」秦浼斥喝一聲。
到底聽誰的?高洋看向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解景琿。
「開快點。」秦浼催促,手中的銀針很精準的紮進老張的穴位上。
「開快點。」解景琿說道,他沒見過秦浼施針,卻聽沈清說起過,他覺得沈清誇大其詞了,今日一見,跌破眼鏡了。
高洋將油門踩到底,秦浼施針的手法令老婦人震驚不已,目光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握住老張瘦骨如柴的手,淚流滿面。
秦想眼底湧動著晦暗不明的情緒,眼神探究地打量著秦浼。
「他會死嗎?」老婦人聲音哽咽。
「不會。」秦浼極少將話說滿,看著淚如雨下的老婦人,順著老婦人的目光看去落在老張的斷腿上,秦浼微不可見的皺眉。
「你能治好他的腿嗎?」老婦人問道。
「想要保命,必須截肢。」秦浼鄭重的開口。「摔斷腿就去醫院治療,在床上休養幾個月,即使不能恢復如初,也不會影響走路,現在太晚了。」
老婦人低著頭沒說話,沉默了許久,老婦人像是在喃喃自語。「活著就好。」
秦浼鬆口氣,這是同意截肢,剛才她還真擔心老人家會死活不同意截肢。
醫院,在解母的幫助下,老張被送進手術室,解母輔助,秦浼主刀。
手術費,住院費,都是秦想出的。
手術很成功,老張被送到病房,秦浼將人交給解母,才安心的離開醫院,離開前,秦想想給老婦人一些錢,被秦浼阻止了。
老張賣葯賺了不少錢,卻沒留下一分,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身上不能有錢,與其給他們錢,不如給他們買營養品。
從醫院出來,秦想滿腹疑問,最終,什麼也沒多問,隻問秦浼。「現在我們去哪兒?」
「吃飯。」秦浼回答。
秦想摸了摸肚子,是餓了,兩人去國營飯店,吃飽喝足,又朝黑市走去,自行車還停在黑市外面。
秦想不問,秦浼就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