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但是什麼？

　　黎琛沒有說下去。

　　他忽的後退了一步，嘴角帶著自嘲的笑容，卻什麼都沒說，轉身朝著門口方向走。

　　顧伊人顫著眼眸，看著她，剛塗的紅色指甲嵌在掌心裡。

　　但她忍住了，沒說話。

　　黎琛很快走到門口，卻在開門之時微頓了下。

　　他忽的回頭，顧伊人的眼眸就那麼不由自主的一顫。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

　　可男人的聲音卻已經迅疾而下，如一塊突然墜落在溫池裡的寒冰。

　　他說：「放心，我會如你所願。」

　　「砰——」的一聲，房門關上了，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見。

　　很快，樓下響起了車子的鳴笛聲，顧伊人脆弱的蜷縮在椅子上，幾乎是許久，才伸手揉了揉蒼白的臉。

　　將眼尾處掉落的那滴淚，伸手抹去。

　　……

　　涼梔去了顧老爺子處，顧老爺子對她自然多加愛好，但她心裡還是一直擔憂著顧伊人。

　　她自然知道顧伊人和黎琛都是成熟穩重不會亂來的人，可感情上的事兒，有時候需要的不是成熟穩重和剋制，反而是一些衝動和感性……

　　她想起此前顧伊人對她說的那些話，總覺得，她心裡是有個決定的。

　　那不是一天兩天形成，那是在過往許多年，甚至是在沒有跟黎琛認識和結婚的那些年，就已經有的決定。

　　她想孤身一人，沒想過在感情上跟任何人，有任何牽扯的。

　　她說嫁給黎琛，是自己的私心。

　　因為那違背了她長久以來的決定，那或許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在感情上衝動，第一次的，不再克制。

　　越想到這個，涼梔就越是擔心。

　　找了個借口上樓給顧少卿打了個電話，他希望顧少卿下班之後別那麼著急來山水莊園，而是讓他先去盛世別墅看看。

　　顧少卿那邊沉默了會兒，應聲：「好。」

　　涼梔在山水莊園陪著顧老爺子吃了晚餐，後來顧老爺子上樓睡覺，她在客廳坐了會兒，一直等著顧少卿。

　　最後發現她不睡覺，山水莊園的僕人也跟著她一塊守著，最終隻能先去房間等著。

　　顧少卿一直到晚上超過十點才過來，臉色並不大好。

　　涼梔問：「怎麼了？他們……沒有談好麼？」

　　顧少卿嘆了口氣，伸手將她擁在懷裡：「無奈，兩個都是極其固執的人。」

　　涼梔眸子輕閃，說：「真的……幫不上什麼忙了麼？」

　　顧少卿沉默了會兒，才說：「我今天給賀辰打了電話，讓他飛一趟阿姆斯特丹……他人還在英國，也不算遠，希望可以找到人吧！」

　　涼梔眨眼睛：「找到人？什麼人？怎麼了？」

　　顧少卿道：「我姐在四年多以前開車撞過一個人，那個人似乎跟我姐夫有點聯繫，但具體是什麼關係我不得而知，一年半以前我姐流產那次，姐夫剛好在阿姆斯特丹出差……」

　　「你覺得，有關係嗎？」

　　「不清楚，但總要試試……」

　　他在涼梔脖子間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我比我姐幸運……」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姐姐心若玄冰，其實他又何嘗不是？

　　他跟姐姐長得像，性格雖然有差異，但骨子裡的冷卻是一樣的。

　　其實沈煙疏有多不好呢？沒什麼不好，隻是他不喜歡而已。

　　那涼梔有什麼好呢？他的確對這個女孩感覺特別。

　　但那之後呢？如果涼梔不一次次主動靠近，他又會做點什麼呢？

　　應該什麼都不會做，他已經很孤獨，何必再拉一個人，陪著他一塊孤獨。

　　何必害人。

　　可涼梔不厭其煩，一次次的，堅持不懈的，鍥而不捨的，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表達著對他的喜歡，大言不慚的說要追求他……

　　追求他的人那麼多，最花樣百出的是她，最不要臉面的是她，最不厭其煩的是她，堅持的最久的，也是她……

　　那時候他甚至會兀自陷入沉思：究竟多喜歡他呢？喜歡到廢了那麼多的力氣時間和精力去做那樣的事？

　　那麼喜歡他嗎？非常非常喜歡他嗎？

　　可是他究竟哪裡好呢？那麼冷的一個人，沒什麼朋友，待人和善的假象下，分明是一顆那般高傲冰冷的心……

　　除了一張臉，她究竟又喜歡他什麼呢？他值得她那般喜歡嗎？

　　後來溫時越的出現，讓他的這一切猜想都成了可笑的笑話，他生氣，是真的生氣。

　　生氣之後又是自暴自棄。

　　他想，本該如此，就該如此。

　　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有人那麼用心而深刻的喜歡他，愛上他呢？

　　她不是喜歡他，她不喜歡他，如此罷了。

　　在那之後，他不再關注她的消息，不再聆聽關於她的所有點滴，他怕自己會受不了……

　　他知道自己喜歡她，那個丫頭，用這樣固執的，倔強的，蠻橫又無禮甚至是可恥的方式……走進了她的心裡。

　　那是第一個走進他心裡，被他喜歡著的女孩。

　　也是，唯一的一個。

　　心如玄冰，但愛可融化。

　　五年之後的現在，他終於尋到了融化自己的那份愛，但是姐姐……

　　她沒有。

　　……

　　次天一早，餐廳裡，涼梔和顧少卿陪著老爺子吃早餐。

　　氣氛還算不錯，涼梔懷孕老爺子是很高興的，尤其看兩個人恩恩愛愛，心裡更是諸多寬慰。

　　隻是……

　　「少卿啊，既然涼梔丫頭已經懷孕了，我看尋個機會，早點將你們的婚事給辦了吧……」

　　兩人：「…………」

　　涼梔輕咳一聲，說：「那個……爺爺，我們不著急的。」

　　「怎麼能不著急？這都懷孕了，還能不著急麼？」老爺子道：「我知道你是擔心你父親那邊，放心，我會親自請你父親來一趟，將這事兒跟他說的，我想你父親，應該會賣我這個面子。」

　　「爺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涼梔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但這事兒怪她自己，她現在懷孕，正不是時候。

　　顧少卿道：「爺爺，這件事情我會安排，我會帶著涼梔親自去餘家的。」

　　老爺子很滿意，覺得孫子關鍵時候還是靠譜的，囑咐：「可千萬別委屈了涼梔丫頭，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