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二十三號，餘方毅剛剛出院，溫時越親自去接的人。

　　那天的陽光出奇的好，但是風吹在臉上依舊是冷的，溫時越讓餘方毅先在避風處等會兒，他去將車開過來。

　　孟嬋娟自首之後，關於過去的事情溫時越也是知道了，但他表現的很平靜，一句話都沒說。

　　其實，又能說些什麼呢？說再多，也改變不了現在已經變成的事實。

　　雖然他承認自己的確小看了孟嬋娟。

　　此前他就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可那時候他隻以為她喜歡姐夫餘方毅，對姐姐有嫉妒之心。

　　不是沒有懷疑過她會有害人之心，但姐姐嫁給姐夫五年多，兩個孩子都順利降生，她似乎也真的沒有做什麼事情。

　　漸漸的，她便真的相信她大概不會做什麼了。

　　尤其是，他一直以為孟嬋娟是真的將涼梔當成女兒一般的疼。

　　同樣的，涼梔也將她當成母親一樣去愛戴。

　　大抵是看在涼梔的面子上，他便多少縱容了她，至少沒有管她在餘家繼續待下去。

　　沒想到……

　　……

　　溫時越很快開了車子過來，這才又去叫餘方毅。

　　大抵身子還是弱，餘方毅站了會兒，面色便有些憔悴。

　　四十七歲的他，終於顯現出了些許老態，鬢角的頭髮，也白了許多。

　　孟嬋娟的事情，對他打擊還是很大的。

　　溫時越扶著他上車，車門關上，車裡的空調溫度適宜，讓餘方毅的面色稍稍好了一點。

　　溫時越啟動車子，餘方毅看了一眼車窗外面。

　　已經是冬天了，萬木凋零，醫院的花壇一片敗色，醫院裡的行人腳步匆匆，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忙著做各自的事。

　　有各自的人生。

　　餘方毅嘆了口氣，收回視線之後，對溫時越道：「去一趟警局吧。」

　　溫時越從後視鏡裡看他：「姐夫？」

　　「剛才孟……孟嬋娟來了電話，說想見一面……我實在不想再去見她，可我的確還有些話，想要親自問一問她。」

　　溫時越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片刻後，才道：「她說的話，您還願意相信？」

　　餘方毅說：「都這個時候了，她又有什麼可以；騙我的？」

　　溫時越將車子拐進大路，聲音平淡的道：「有……比如類似，我姐姐是有目的的接近你，並不是真的愛你；再比如我是個不值得你信任的人，遲早會吞併了餘氏，再再比如……」

　　他頓了下，才說：「我跟涼梔曾經談過戀愛……如此之類……」

　　……

　　涼梔的身子稍稍好一點，顧海峰便希望涼梔出回家裡住。

　　他說他在顧家已經給涼梔準備好了房間。

　　讓涼梔無論如何答應跟他們回顧家。

　　涼梔被顧海峰的熱情沖的七葷八素，最後到底是沒忍心拒絕。

　　因為顧海峰說，顧少卿這幾年已經很少在顧家住了，父子關係愈發稀疏。

　　他知道自己過去有許多做錯的地方，很希望能跟兒子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將內心的矛盾化解一下。

　　涼梔實在不忍心拒絕這父子倆重歸於好的機會……

　　當然這麼說其實有點誇張，但涼梔很心疼顧少卿，很希望周圍的人，尤其是他最崇拜的父親，可以給他多一點的愛，多一點的關心與看重。

　　另外關於聖誕節領證的事，既然已經敲定，那怎麼著也得找親家吃一頓飯，兩家人在一塊好好商量下這結婚的確定日期。

　　涼梔現在懷著孕，這時間便是緊的，不能耽擱的太久，要辦，那就儘快辦。

　　顧海峰是個心急的，當即就打電話給了餘方毅，但奇怪的是，餘方毅並沒有接聽。

　　袁慧佳說：「聽說親家這兩日身子也是不好……畢竟出了這麼大事，你也不用太著急，而且這事兒，說起來需要隆重點，應該我們親自去餘家拜訪，所謂的上門提親。」

　　顧海峰覺得妻子說的有理，應聲：「對……就是如此，應該去提親，鄭重的，正式的，去提親！我這就打電話給管家，讓他準備去提親的東西……」

　　袁慧佳真的覺得丈夫說風就是雨，一把拉住他：「行了行了，你先歇著吧，這事兒我早就準備好了，明天一早我陪你一塊去餘家……保證都是妥帖的。」

　　其實原本，袁慧佳讓管家準備這些，多少帶著點賠罪的意思。

　　當初顧家的確是太看不上餘家，丈夫也是極其看不上餘方毅。

　　可是現在，涼梔懷孕了，這親家是貼闆上釘釘的事兒，跑不掉。

　　再者，孟嬋娟這事兒曝光後，袁慧佳對餘方毅其實有點兒同情。

　　因為孟嬋娟，這個男人曾經幾乎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這便算了，還要背負外面那麼多的罵名。

　　也是著實悲慘。

　　加之之前在涼梔的事情上，他們的確做得有點過分，理應去賠禮道歉。

　　這禮準備的自然不能輕，直接用來提親，也是足夠的。

　　……

　　而彼時，餘方毅坐在溫時越的車裡，對溫時越說的最後一句話，幾乎不敢相信。

　　就連手邊的手機響起來他都不管不顧。

　　「你……你剛才……你剛才說了什麼？」他艱難的問道。

　　溫時越依舊慢條斯理的開著車，很穩，他說：「姐夫……我很抱歉有些事情瞞了你太久，不但瞞著，還曾用盡方法的去掩蓋和否認，甚至欺騙你……我也知道雖然你是相信了我跟悠悠，可心裡其實一直還是有疑惑的……」

　　「很多事情，如果真的真實的發生過，再去隱瞞會顯得毫無意義，甚至毫無必要，因為真相遲早會有一天將大白天下的……而我非常不想這件事有一天你從另外一個第三人口中得知……所以現在，我親自告訴你……」

　　餘方毅眼眸顫了下，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你的意思是，你……你……」

　　幾片梧桐枯葉從樹上盤旋而下，悠悠轉轉的飛到了車前，然後被碾碎在車輪下。

　　有一片尚且還藏著嫩黃的葉子，落在了車窗上，溫時越看著那枚落葉，聲音依舊是平靜的。

　　就如隔著玻璃掠過耳邊的風。

　　他說：「是的，我跟悠悠……我們曾經的確交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