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謙對煞氣的敏感程度，比簡璃快了不止一星半點，所以幾乎是在歐律的煞氣剛冒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轉眸過去了，於是將歐律雙目被侵染的過程看得極為清楚。

　　楊謙的目光頓時宛如刀鋒般凜冽淩厲。

　　簡璃覺得自己也能夠為自己的反應力鼓個掌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咬牙忍著鑽心的疼，她還能分出一縷注意力在歐律身上。

　　以至於楊謙還沒來得及對歐律有任何動作的時候，她就已經猛地擡手，一把抓住了楊謙的手。

　　「舅……舅舅！」簡璃忍著疼，咬牙從齒縫裡擠出來一句，眼睛都紅了，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疼的，「你別……別動他！他能……自己回過勁兒來的！」

　　「胡扯！」楊謙斥道，「都煞成這樣了，他……」

　　他話還沒說完，歐律陡然低喘了一口，額頭和脖頸青筋迸現，他那通身的煞氣，在眼眸裡沉沉散開了漆黑墨色，但他的瞳孔彷彿成了個引力極強的黑洞，那些深沉的顏色一瞬間猶如驟然褪去的潮水，消散在瞳孔裡。

　　歐律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恢復了平靜。

　　楊謙眸色深沉地盯著他看了片刻，似是有幾分意想不到的情緒在眸子裡一閃而過。

　　然後就轉眸看向了被簡璃握著的手腕，此時目光已經恢復了如常的帶著些懶散的漫不經心。

　　說話語氣也沒了先前的淩厲，「撒手，還沒完活兒呢。」

　　簡璃這才鬆開了手，講老實話，她真是都要虛脫了，本來就疼，還特麼這麼緊張一出，汗都快把衣服浸透了。

　　沒辦法，做他們這行當，是有原則的，對過於強烈的兇煞，第一反應就是先壓制。小舅舅算是他們這行當金字塔尖兒上的，自然更是如此。

　　但眼下沒有了需要他壓制的，自然也不會再繼續盯著歐律不放。

　　歐律甚至都反應不過來剛剛那短短的時間裡究竟是怎麼了，但他已經有些能認出這種感覺了。

　　正如楊謙說過的話，到了極緻，就是能量。巨大的能量湧動，人是不可能無知無覺的。

　　但歐律眼下顧不得思考這個，簡璃鼻子裡冒出來的血，依舊灼灼的燒痛他的心。

　　「完了麼？」歐律聲音微啞，轉眸問了楊謙一句。

　　楊謙看了他一眼，沒做聲，手上的動作再持續了約莫一分鐘，他收回了手。

　　「哎……」簡璃長長呼出一口氣來。

　　已經是滿頭大汗，虛弱地側了側頭，看著舅舅，「你這……老騙子。」

　　「我怎麼騙了？」楊謙哼的笑了一聲，「我說過這是應急措施，我說過這個不是什麼大工程，做起來很快。但我說過這不疼麼？」

　　還真沒說過。隻說讓她忍著。

　　簡璃撇了撇唇，輕嘆一口，「也太疼了……把我男朋友給嚇得，你還有沒有點關愛晚輩心理健康的分寸了？」

　　「直接在斷骨上打臨時咒紋，會疼多正常啊。所以我讓你行事謹慎點兒，你聽麼？我下這個手，我不心疼麼？」楊謙眉心輕輕擰了擰，終究還是心疼自己的甥女，伸手在她額頭上輕輕摸了摸。

　　摸得這一手的汗。

　　歐律輕輕握著簡璃的手，對於剛才的情況，他眼下有點回過勁兒來了，他有很多想問的想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好好睡一覺吧。」楊謙說道。

　　大抵是因為剛才那一下太疼，眼下竟是都不覺得骨傷的疼痛有多疼了，簡璃著實有些精疲力竭。

　　眼皮子半耷拉著，看著楊謙，「你要走了啊？」

　　楊謙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點點頭，「等你骨頭長好了我再過來。」

　　簡璃習慣了小舅舅神出鬼沒的風格，倒也沒多說什麼。

　　歐律送她回了卧室。

　　「律哥，我沒事了。」簡璃說。

　　手指輕輕在他掌心颳了刮，「剛才嚇到你了吧？」

　　「是啊。」歐律彎唇笑了笑，其實有些勉強，但還能笑出來就挺好了，「我膽子小。」

　　他捏著小拇指尖兒，「就這麼丁點兒大，嚇死我了！」

　　聽著他略帶調侃的語氣，簡璃倒是放心了些，「我睡一會兒，你也休息休息。」

　　「你睡你的。」歐律輕輕摸著她的頭髮。

　　簡璃閉上眼睛，聲音聽著已經有些迷糊了，「別怕啊歐副隊，簡隊牛逼著呢，等閑打不垮。」

　　迷糊之間聽到歐律低沉的聲音嗯了兩聲，低沉的聲線很醉人，在困頓的時候更是最好的安眠劑，簡璃很快就睡了過去。

　　歐律守在床邊，直到她已經睡沉了，呼吸變得緩緩悠長，他才站起身來，給她拉好毯子，把空調調到適宜的二十四度，然後輕輕走出了卧室。

　　下樓就看到楊謙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唇間叼著根水果簽子，雙手握著手機，正在玩遊戲。

　　畫風很清奇，倒不是因為楊謙懶洋洋玩手機的姿態，而是他的手機……

　　歐律算是明白簡璃為什麼說她小舅舅，是個隻會用通話和簡訊來聯繫人的老古董了。

　　因為楊謙手裡拿著的，是一部按鍵的老人機，他叼著簽子玩得津津有味的遊戲，是經典遊戲——貪吃蛇。

　　歐律覺得這都不能說是老古董了，這起碼得是化石級別的。畢竟，在這個智能機遍布的年代……

　　這麼說吧，歐老爺子和簡老爺子用的那都是智能手機呢！老爺子老太太還會拍點花花草草發朋友圈互相點個贊什麼的！

　　歐律去廚房切了盤水果出來放在茶幾上，然後在沙發上坐下，也沒出聲打擾楊謙的貪吃蛇大業。

　　但很顯然，這位化石級別的小舅舅，就連貪吃蛇這種遊戲，都隻是二把刀。

　　沒過幾分鐘，就聽見楊謙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隨手將手機往旁邊一放，動作間帶著幾分脾氣。

　　用簽子狠狠地戳了一塊蜜瓜，咔嚓咔嚓嚼了一通都帶著惡狠狠的意味。

　　等著這股子脾氣緩下來了，整個人又恢復那種漫不經心的懶散了，他才轉眸看向了歐律。

　　低低笑了一聲，「你倒是個忍得住的，想必有挺多想問我的吧？居然能一聲不吭這麼久。」

　　歐律淡淡笑了笑，「我最大的優點，大概就是沉得住氣。」

　　聽了這話，楊謙沒說話，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