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您剛說您貴姓？」楊謙的目光依舊冷淡，聲音也是那種波瀾不興的平靜，但內容聽起來還挺禮貌的。

　　「免貴姓張，弓長張。楊先生叫我老張就行了。」老張依舊諂媚地笑著。

　　楊謙說，「張先生，我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幾年前見的那次，令夫人有喜在身了，是吧？」

　　老張目露驚喜，「是是是！楊先生還記得？當時我還想讓楊先生幫犬子取個名字呢，但楊先生拒絕了，還送了我一張平安符，說是能保護孕婦生產順利的。」

　　「順利嗎？」楊謙看著他，「瞧著張先生喜上眉梢，應該挺順利吧？而且還是個兒子。」

　　「沒錯！今年已經上學前班了！」老張連連點頭，「所以這次這麼有緣和您又碰上，如果可以的話，還希望您能有空再幫我……」

　　他話還沒說完，楊謙輕輕咬了咬唇，老張覺得他看似有些為難的樣子似的。

　　楊謙說，「彼時我不願幫那孩子取名字，是有因由的。」

　　老張愣了愣，「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謙看著他，淡淡說道，「我鮮少幫人算，是因為命這東西，越算越薄，我貿然算的話，損的是我的福報，這是其一。其二，有的事情，無知反倒幸福。我是願張先生能幸福的。但如你所說，再見即是緣。」

　　楊謙的聲音始終平靜，哪怕頂著一張看著就年輕的與年齡完全不符的臉，他這樣說話的時候，卻也能給人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似的，讓人不由自主的會認真聽。不會因為他容貌看起來年輕得過分，就輕慢他。

　　「所以，上次我沒說的話，或許命中注定今天該告訴你。」楊謙淡聲說道，「張先生的面相，子女宮……怎麼說呢，其實您當初說夫人有孕的時候，我就挺詫異的。」

　　老張臉上的諂媚終於掛不住了，「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言盡於此，張先生好自為之。」楊謙淡淡笑了笑，沒再說話。但剛才那話的意思已經無比清楚了，這老張的兒子，恐怕並不是他的種。

　　老張沒再久留，急急忙忙就走了。

　　楊謙這才倏然收斂了笑意，眼睛眯起來，眉頭輕皺。

　　簡璃和歐律在他對面坐下。

　　「何必呢。」簡璃嘆了口氣，正如小舅先前所說，有的事情，無知反倒是幸福。

　　楊謙抿著唇，目光裡沒什麼溫度，「是啊，何必呢。他非得說話來招我，我就給他知道真相的權利吧。都是命。」

　　小舅從來就不是什麼純良之輩，那種什麼世界給我以痛，我報之以歌這種高尚的情操，他從來都是沒有的。脾氣不好，還懶。

　　但從來都是，你要讓我不爽了，我絕對要讓你不爽十倍不止。

　　其實那老張也沒什麼錯，隻不過……現在楊謙聽別人說到陸修，會很難過。有的人難過時是默默的悲傷，楊謙難過起來，更多表現在會生氣。

　　生氣起來，就顧不得體諒不體諒別人。

　　沒一會兒菜就上來了，楊謙吃得心不在焉的，然後才淡淡說了句，「剛那人，認出我來了，過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他去做點事兒的。」

　　「嗯？」簡璃見他又提到這茬，放下了筷子，擡眸看向他，「做事兒？做什麼事兒？」

　　有點兒神奇，讓楊謙幫他做事兒？怎麼想的？她小舅又不是什麼幫工……

　　「他說他年前，撞死了個人，心裡不踏實，讓我想想辦法。」楊謙說著，端杯喝了口茶，補充道，「酒駕撞死的，但因為有錢有權的，事情倒是很快擺平了，隻不過經常做噩夢。他就有點不安，希望我能幫幫他。」

　　簡璃聽著眉頭就皺起來了。

　　楊謙垂著眸子，低低地說了句，「我就是……」他抿了抿唇，擡眸看了簡璃，「我不希望你覺得我是壞人。」

　　簡璃聞言怔了怔，旋即就笑了起來，「我怎麼會覺得你是壞人？」

　　任何時候，她都不會覺得小舅是壞人的。

　　這不是盲從，而是她從小到大，看他就那麼頂著一張不大高興的臉，做過多少好事，救過多少人。

　　所以她知道，無論任何時候，小舅做事情必然有他的理由，不管結果如何，出發點不可能是壞的。

　　楊謙聽了這話，像是這才鬆了一口氣似的。

　　簡璃一下子心就很軟，看到在外人面前強硬得不像話的小舅，因為怕她覺得他是個壞人，這樣小心翼翼解釋的樣子，心就很軟。

　　她指了指他的碗，「現在可以好好吃飯了吧？我看你一直就心不在焉的樣子，明明很好吃啊。」

　　楊謙這才重新端起碗筷，明顯吃得認真了些，沒有先前那麼心不在焉了。

　　吃完午飯之後，他們就出發去了水族館。

　　因為不是節假日的緣故，所以水族館裡的人流量不算多，雖然不會多冷清，但也不顯得擁擠。

　　不止楊謙喜歡這裡，簡璃和歐律也都很喜歡這裡。

　　這裡安靜。

　　不是說人少所以安靜，而是……在水族館，這到處看起來都藍盈盈的空間裡，彷彿就很安靜，心裡都跟著安靜下來。

　　會感覺，自己像是一顆沉在水底的石子，看著澄澈的水，看著來往的魚群……

　　就很安靜，不由自主的。

　　楊謙懶得和他們在一塊兒，就說，「你們玩去，我自己到處看看。」

　　簡璃就拉著歐律去了別處。

　　歐律站在玻璃邊，手指輕輕貼在玻璃上，看著那些魚群。

　　「我從小到大，一次都沒來水族館玩過。」歐律目不轉睛地看著魚群，輕輕說了句。

　　簡璃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說道，「那是你年紀大了，你小時候那陣兒，哪有什麼水族館……」

　　歐律不由得轉眸瞪她，「說話就說話，人身攻擊就沒意思了啊簡隊。」

　　「行行行，你還年輕，不過咱們小時候的確是沒什麼水族館，別說你沒來玩過，我也沒來玩過。」說著，簡璃就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圍。

　　「看什麼呢？」歐律問了句，忽然心裡就咯噔一下，似是反應過來什麼了，他舔了舔唇，「寶貝，你別胡來啊。聽話！」

　　簡璃嘿嘿一笑，「你別說你不期待啊。」

　　歐律眨了眨眼睛，期待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