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站著個老太太，一頭及肩的銀絲梳得整整齊齊，穿著件改良的旗袍，脖子上掛著塊溫潤的上好暖玉，耳垂上一對水頭很好的翡翠耳釘，手裡撚著一串念珠。

　　眉眼柔潤，容貌氣質溫婉，非常精緻的老太太。一看就像是那江南水鄉裡走出來的似的。

　　正是歐律的奶奶，歐老太太尹慕華。

　　一看到簡璃，老太太就露出了笑容，溫潤的眉眼彎著，笑道，「簡家五丫頭吧？我就算著你該來了呢……」

　　簡璃聽老太太這話，倒不覺得出奇。

　　她是知道的，老太太娘家尹家那脈，和她母親楊心蕾娘家楊家那脈，師出同門，都是做那些尋常人難以觸及的行當。

　　老太太這個歲數了，能算得出歐律的命格。所以能算到簡璃會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尹奶奶。」簡璃乖乖叫了一聲，笑得多了幾分乖巧。

　　變了個人似的，歐律不由得看了她幾眼。

　　尹慕華笑著點點頭，目光隻一轉向歐律，就變了臉色，溫婉不見，嫌棄道，「混賬小子！」

　　「……」歐律是能預料老爺子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反正老爺子素來就是個嚴肅的人。但歐律沒料到，素來溫柔的老太太居然也變了這態度……

　　「奶奶，怎麼連您都……」歐律有些無奈，彎身將老太太的肩膀摟住，「生氣了？」

　　「你還好意思說，我這二兩老命遲早被你急死！」尹慕華沒好氣兒地捏了捏歐律的臉，目光裡的不悅散去，透出心疼的神色來。

　　「別急。」歐律笑著。

　　簡璃第一次看到歐律這樣的笑容，她在歐律臉上看到的笑容，要麼邪氣，要麼明朗。

　　但從沒見過眼下這樣的溫柔。整張英氣倨傲的俊臉上，仿若都鍍上了一層柔光，暖得不像話。

　　還不等老太太反應，歐律就直接將老人抱了起來，尹慕華一聲驚呼，「哎混小子！沒大沒小的，還不快放我下來！」

　　歐律沒放，就抱著奶奶，轉眸對簡璃說道，「進來吧，不用換鞋。」

　　簡璃跟進了屋子，兩老的住處，傢具多半為木質，看起來透著厚重的質感，擺設多半為瓷器，看起來古風古韻的，卻又不失生活的氣息。

　　高腳木架上放著尹奶奶的青花瓷花盆兒，裡頭種著蘭花和綠蘿。

　　客廳裡的木質沙發是仿古的坐榻，榻中間擺著個四方的棋桌。

　　坐榻前一張紅木茶桌，上頭擺著幾隻紫砂茶壺和配套的茶杯。

　　歐律一直將老太太抱到坐榻才放她在坐榻上坐下了。

　　「老爺子呢？」歐律問道。

　　「這兒呢！」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從一旁的房間傳了來。

　　房間裡走出個身闆硬朗的老人，一身唐裝，雖是已經年邁，卻脊背筆挺精神矍鑠，絲毫不顯老態。

　　一出來就說道，「杜康人呢？快把棍子給我拿來！」

　　歐律輕嘆了一口，「杜康有事兒去了。」

　　簡璃聽了老爺子這話，倒是樂了。

　　她眼尖，在進門旁邊的櫃子邊就看到了一根棍子，二指粗細大概一米長，木頭的色澤看上去應該是有些年頭了。

　　簡璃身形迅速，拿了就狗腿子似的走到歐老爺子面前，雙手呈上，「歐爺爺，是這根兒麼？」

　　歐律眸子驀地睜大，「簡小五，你……！」

　　歐老爺子接過棍子，就似笑非笑地看著簡璃，「聽老簡說他們家五丫頭從小就是個皮猴，沒想到還真是。你這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丫頭……」

　　簡璃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歐爺爺，話不能這麼說，我這最多，也就算是完成首長指示……」

　　歐遠蒼：「不僅皮猴，還嘴貧。難怪安排你們相一眼的那天，你跟著那臭小子一起犯渾逃跑。」

　　歐老爺子一邊說，一邊拿著棍子在另隻手的手掌上輕輕敲著。

　　簡璃聽歐老爺子提了這茬，再擺出這陣勢，她不動聲色往後退開一步，認真說道，「歐爺爺，這是專揍歐律的棍子，您不能用在我身上。」

　　歐遠蒼聽著她這話，瞧著她認真的表情，一個沒忍住，就樂了，「哎你這丫頭可真逗！」

　　歐遠蒼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這棍子，揚了揚眉，對簡璃說道，「五丫頭，隻要你嫁給小律，使這棍子的權利我就下放給你，怎麼樣？這棍子好些年頭了，非常趁手。」

　　簡璃聽老爺子這話，就順著這話笑道，「歐爺爺，您不能用這麼讓人心動的條件來誘惑我啊……」

　　歐律在後頭輕輕咳嗽了兩聲，簡小五她是不是已經把來這趟該談的正事兒給忘了？

　　簡璃當然沒忘，所以陪老爺子逗貧了幾句，就正色道，「歐爺爺，今天來主要是有點事兒想和您談。」

　　歐遠蒼睨她一眼，「來給歐律求情的？你倆這不是沒成麼，你幫他求什麼情？」

　　「一碼歸一碼嘛。而且就算沒這個，我也是早該上門拜訪您和尹奶奶的，隻是前段時間外派在國外，沒這機會。」

　　簡璃腦筋兒轉得快，大抵是這麼多年在自家老爺子老太太面前巧舌如簧練出來的功力，花言巧語是一套一套的。

　　瞧著歐老爺子和歐老太太這屋子裡的風格，簡璃心裡就有了數，嘿嘿一笑，「今兒來得急，我那兒有塊不錯的玉料，是前陣子淘來的好東西，送給二老正好，下回我帶來。」

　　萬物皆有靈，像玉石這種東西，天生地長的本就靈氣格外充沛，簡璃左眼觀靈的能力，使得她隻需要一眼就能看出優劣。隻要她願意，賭石基本沒人能贏得了她。

　　她說好的玉料，那多半就不止是普通的好，多半都是極品，相當好的那種。

　　簡璃這會來事兒的機靈勁兒，最得老人家的喜歡，歐老爺子素來嚴肅的面容上，都露出了笑意來。

　　「行吧，我雖然不待見歐律這臭小子，但你這丫頭我挺喜歡的，你想和我談什麼？進來談吧。」

　　說著，歐遠蒼看向了尹慕華，「尹老師，你也進來。」

　　尹老師很顯然是歐老爺子對老太太的愛稱。

　　歐律扶老太太起來，就想跟著一起過來。

　　但老爺子的目光怒瞪向歐律，喝止道，「你一邊兒玩兒去！我看到你就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