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那輛車的時候，看到後座濺著的那些血花，簡璃都快哭出來了。

　　好在畢竟都是見過風浪的人，沒花多少時間，就大概確定了楊謙所在的位置。

　　因為好像對方根本沒有太多想要隱藏行蹤的意思，又或者是，他已經顧不上隱藏行蹤了，因為有其他更急迫的情況讓他無暇顧及行蹤洩露。

　　那更急迫的行蹤，此刻就在監控屏幕上顯示著。

　　楊謙衣襟上的血，沒有意識的狀態。無不昭示著他處於險境之中，生命危險的那種險境。

　　車子朝著目的地開。邢空坐在後座，輕輕嘆了一口，「簡隊，楊先生和陸先生的事情我是一直有所耳聞的。從馬老師口中聽聞的。」

　　簡璃轉眸看向邢空。

　　邢空繼續說道，「也是因為有所聽聞，所以知道，楊先生其實一直挺累的，活得挺累的。就那麼一個執念，堅持了這麼多年。您或許是不知道的，畢竟楊先生最心疼您，又身為長輩，怎麼樣都是希望能護著你的，又哪裡願意把自己的脆弱放在你面前呢。」

　　簡璃手指攥得很緊，聲音有些乾澀，「邢先生，你這話……」

　　「您心裡清楚的。」邢空並沒明說，隻這麼說了句。

　　簡璃眼圈發紅。

　　是，她的確是清楚的。就小舅的實力，怎麼可能把自己搞成那個樣子？他不過就是捨不得傷害陸修罷了。而這些年他捧著心裡那唯一的執念撐了下來，有多疲憊，也是能夠想象的。

　　不是陸修已經實力逆天到讓楊謙沒有還手之力，他隻不過是……懶得掙紮了，懶得還手了。

　　本來就是個那麼懶散的人啊。

　　簡璃深深吸了一口氣，沒做聲了。

　　陸飛坐在後排聲音有些惶惶，「如果真的是我們陸家傳下來的那隻邪魔的話，如果楊先生又真的因為我小叔而不忍動手的話，恐怕……恐怕真的會有危險。」

　　陸飛雖是陸家年輕一輩的，又進了特殊部，對陸家的一些秘聞所知不深，但也或多或少聽過的。深知那邪魔的強大。

　　楊先生的力量簡直是他美味的食糧！

　　邢空在一旁低聲說道，「或許，這就是楊先生所求的。」

　　陸飛睜大了眼睛，訥訥道，「求……求什麼？……求死嗎？」

　　邢空沒說話，但他知道，陸修是還存在的，隻要陸修神魂尚在，楊謙便能叫得醒他，但想要徹底叫醒一個被侵佔了軀殼的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付出的代價想必會很深重，是鮮血還是性命……誰又說得好呢？

　　邢空想起了馬弘振說過的話，馬弘振是看著楊謙和陸修從二十齣頭年華正好形影不離的時候，到了今天這般田地。

　　所以很多事情看得明白，便也更有發言權。

　　馬弘振說過，「楊謙是厲害，厲害歸厲害，那也是血肉之軀，心也是肉長的。所以人也會疲憊，心也會乏累。人活得沒個盼頭，靠著那執念撐著，活得就累。活得一累啊，就沒什麼是不能放下的。包括性命，或者該說……尤其是性命。」

　　簡璃依舊沒說話，擡手抹了一把眼睛。定定盯著手機上那個定位的點，恨不得此時此刻能瞬間到達那裡。

　　小舅……

　　簡璃心裡無聲喊著，別死啊，等我來……等我來啊。

　　楊謙又被帶到了這個地方。

　　他就是在這個地方找到陸修的，找了這麼多年也沒找出什麼眉目的，都以為這臭棋簍子怕不是已經躲到天邊去了。

　　沒想到，哪裡有那麼遠。

　　不過就是在燕城附近的霞城罷了。

　　霞城近郊的一個居住率不高的別墅區，一座兩層樓的別墅，便是陸修這麼多年來的據點。

　　從外頭看，這就是座再普通不過的民居別墅。

　　但內裡自有乾坤，別墅的地下室裡，並排放著幾個玻璃維生培養艙，多是空著的，但有兩個培養艙裡卻是沉睡著一對雙胞胎……

　　和阿玲還有那地縛靈，一模一樣。

　　楊謙並未想到，當年他犯懶，甩手掌櫃似的什麼都交給陸修去辦，包括科研部那邊的事情，而陸修竟是真的從科研部學了些真本事啊。

　　這維生培養艙，一看就是科研部的傢夥才弄得出來的產物。

　　而此時此刻，楊謙一睜眼已是艙中人。

　　他身上接了不少線，手臂上的靜脈更是接著一根輸液軟管，不知道在往他身體裡輸送什麼……或許是營養劑？當然也可能有麻醉藥……

　　那對雙胞胎也無非就是被用這樣的手段養在這裡，隻不過她們早已經連魂魄都遊離出去了。

　　楊謙此時還遠沒到這一步。

　　隻不過他現在連動根手指頭，都覺得挺費力的。

　　楊謙看了看周圍，並未見到那人。

　　他有些疲憊地扯了扯唇角，然後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的時候，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隻是這回一睜眼，看到的就是站在維生培養艙外頭面對面看著他的那人。蒼白裡透著些青氣的面色，沒有血色的唇，還有那雙血絲密布的眼。

　　嘖。楊謙心想，真難看啊。

　　楊謙眼睛半睜半閉著，看了一眼這人之後，就又緩緩闔上。而後艙壁就被敲響了。

　　「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這人的聲音陰仄仄的，透著冷冷的怒，「給誰看呢？你就這點能耐了麼？」

　　楊謙眼眸掀開一道縫，應了一聲，「啊。我就這點能耐。怎麼？難受了？」

　　說完這句，楊謙唇角輕掀，露出個嘲弄的笑容來。

　　「是啊。」這人擡手按了按太陽穴，「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讓陸修這小子，鬧得厲害呢。」

　　「那你憋著吧，我這還活著呢，你該慶幸了，我要是死了，他更得鬧。」楊謙嗤笑了一聲，懶得再看他。

　　他閉上眼，那人是走了還是沒走，他也沒太注意。

　　大概是藥物的原因，他混混沌沌的像是隨時都能睡過去。

　　再睜眼的時候，是被劇烈的動靜給吵醒了。

　　非常劇烈的，房子彷彿都在震顫，培養艙也在震顫著。楊謙眼睛快速地眨著，呼吸有些不暢，心裡莫名就多了些慌亂。

　　離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