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冠道:「阿離,好久不見。」眼前,正是當初菩提山大戰時,由時族請動的夢族一員。
知曉其真名,便冥冥之中,與對方有了一絲關聯,是以進入大殿後,羅冠便確認了其身份。
黃老等人口中的夢族貴人,竟然是離沙,羅冠目光微閃,看來他準備的進獻,是用不上了。
「你狀態似不太好,受傷了?」
離沙面露苦澀,「是的大人,我傷勢很重,用了很多辦法,都不能修復魂源潰散,再這樣下去,我將煙消雲散。」夢族與眾不同,魂源是其根本,一旦損失過多,將身死道消。
羅冠略一沉吟,「我能救你?」
離沙擡頭,「大人可以。」
「好,要怎樣做?」
離沙大喜,旋即又有些許扭捏,「多謝大人,請大人稍等,待我稍作準備,再請大人出手。」
「嗯。」
片刻後,湘婷瞪大眼,看著面前的羅冠,眼神兇惡又迷茫,她想不通主人是怎麼了?
但最終,她低下頭,「請……大人,跟我來。」
她引路在前進入後殿,然後停下腳步,「大人,主人正在等您。」說罷,她轉身退下。
水霧升騰,熱浪撲面,這似乎是一處,巨大的沐浴水池。離沙搞什麼?不是請他出手救命嗎?!
微微皺眉,羅冠進入其中,穿過濃重水霧,一道身影進入眼中。她背對坐在水中,露出潔白如玉的背部,隨著水波輕搖,隱約可以看到,水下一抹驚人的豐潤。
曲線動人。
「大……大人,請您出手……」離沙聲音輕顫。
羅冠沉默幾息,「我還不知道,要如何救你?」
離沙道:「大人身上,有我夢族大人物的烙印,自然沾染了其氣息,需要您體內的東西,為我進行標記……到時,我受損的魂源,便可逐漸恢復……」
體內的……東西……
羅冠看了一眼,離沙紅透的耳根,以及那微微顫抖的身體,深吸口氣,邁步走向水池。
「啊!」
一聲低呼。
離沙擡頭,錯愕的看著,眼前的羅冠。
……
兩個時辰後,天都黑了羅冠還未歸來,偏殿中等待的黃老、豐姿語等人,臉色越發凝重。
先是劉濤出事,被打入牢獄,難道這陳太初,也要遭遇橫禍。雖災劫未曾加身,但兔死狐悲之感,卻是難免。
想眾人,界外皆是一方強者,如今的遭遇,實在令人唏噓。
進入夢界……
是幸運,亦是不幸啊!
就在這時,殿外漆黑、沉寂的夜色中,傳來腳步聲。
羅冠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勞諸位久等,抱歉。」
黃老驀地擡頭,眼神略微停頓,「陳道友,你的手?」
「不小心傷到了,無妨。」羅冠微微一笑,「時辰不早,不好打攪貴人休息,我們先走吧。」
「陳道友所言極是。」黃老看了一眼豐姿語,「還請豐道友,向貴人說一聲,我等先行告退。」
豐姿語點點頭,出門而去。
很快,她折返回來,「貴人說,今日天色已晚,會送你我回城。」
說話間,她忍不住看了羅冠一眼,而後者似無所覺,一臉平靜。
「有勞貴人!」
眾人紛紛開口,魚貫而出,仍是黑衣健仆帶路,送他們出別院。
「來人,取幾個燈籠來,天黑路遠,諸位拿著照明。」
黃老、柳婆婆等人急忙道謝。
出了別院,早有一架車馬等待,四匹白駒盡顯神異,待眾人上車之後,一聲低鳴衝天而起。
片刻後,車駕直接落在城外,趕車人站在旁邊,對幾人行禮,「諸位客人,慢走。」
說罷才一抖韁繩,駕著車馬離去。
黃老突然開口,「諸位,既然天色已晚,不妨再耽擱片刻,就今日事你我交流一二?」
柳婆婆點頭,「也好。」
他二人顯然,在眾人佔主導,其餘人聞言紛紛點頭。仍是白天,約定碰頭的那處茶攤,隻不過此時,劉濤缺席了。
點了幾樣茶點,待眾人各自取用一些後,黃老壓低聲音,「貴人的身體,恐出了大問題。」
一句話,眾人心頭一凜。
下意識,看向旁邊的柳婆婆。
柳婆婆道:「老身的判斷,與黃老一樣,貴人的確抱恙極重……甚至,有不祥之兆。」
眾人倒吸冷氣。
沈流白焦躁道:「這……這如何是好?若貴人有個閃失,這一方夢界必隨之崩塌,你我身在其中,如何獨善其身?!」
夢界存在的基石,便是一個個夢族,當夢族之人死亡,其所承載的夢界區域將破碎,直至新的夢族前來,重組這片天地。但在此過程中,生活在其中的生靈,將遭受滅頂之災。
豐姿語咬了咬嘴唇,「兩位前輩,可有什麼應對之法?」
黃老沉吟許久,「老夫與柳婆婆,癡長諸位一些年歲,在夢界中呆的時間也更久,多少有些收穫。」
「吾二人聯手,當可暫時破開,你我身上的壓制,短時間內恢復修為。這般,或許可以請貴人開恩,放你我離開。」
請貴人開恩?是逼宮吧!
這麼做,自是兇險萬分,夢界中夢族乃至高無上,從未聽說過有人,可以成功翻身……可不反抗,就要等死!
就在這時,柳婆婆突然看來,「陳道友,不知你覺得,此法是否可行?」
唰——
瞬間,眾人眼神匯聚。
其實,能修成帝境,在夢界中安穩活到今日的,都不是尋常人,豈會毫無所覺?
這陳太初,被帶走的時間最長,而且自他歸來後,貴人身邊之人的態度,就有了變化。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陳太初很明顯,比他們接觸、知曉的更多。
迎著眾人眼神,羅冠臉色不變,「黃老與柳婆婆,當能感應到,貴人別院宅邸中,有多位強者坐鎮。即便,貴人真的身體抱恙,你我倉促出手,也未必就有勝算。」
頓了頓,繼續道:「況且,貴人的狀態,或許並非如你我所猜測的,那麼的糟糕。」
黃老目光微閃,「陳道友的意思,是再觀望一二?」
羅冠點頭,「我是這個看法。」
「嗯……陳道友所言,老夫覺得很有道理,那便再等等。」黃老說著,看向眾人。
柳婆婆點頭。
豐姿語、沈流白、封鐵匠及嗜酒如命,表情略顯微妙,似乎也確定了什麼。
再看羅冠的眼神,就透出一絲慎重……以及好奇。
莫非,是他的進獻很特殊、玄妙,被貴人看重?又或者,恰好對貴人本身有用?
出了茶水攤,羅冠對眾人拱手,轉身走向城門。
車馬行的人,依舊等在這裡,「陳先生,你終於回來了,小人還以為,您今日不走了呢。」
羅冠道:「勞煩久等,在下回去後,會再加些銀錢,作為對車馬行耽擱的補償。」
「陳先生敞亮,您坐好,咱們這就出發了。」馬車調轉,駛入城中。
豐姿語看著馬車離去,突然道:「黃老,陳道友所言,可信嗎?」
黃老搖頭,「老夫不知,但有一點,陳道友說的沒錯,即便你我出手,亦無太高勝算。」
「不妨,就再看看吧。」
他拱手,「諸位,老夫告辭了。」
柳婆婆第二個離開。
眾人見狀,對視一眼後,也紛紛散去。
處理好車馬行事宜,羅冠步行回家,關上院門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了兩口,他微微皺眉,猶豫一下還是取出酒罈,聞著酒香瀰漫,覺得心頭舒坦。
喝了一些,酒意上湧時,羅冠暗暗自嘲,他往常雖也喝酒,卻並不沉迷其中,怎麼如今還有了依賴?
這夢界的扮演,果然很可怕,他在模仿「陳太初」的身份時,「陳太初」也在影響著他。
和衣而眠,一夜無言。
第二天,羅冠睡過頭了,被學童們叫開門時,他臉色微微發白,眼前有些眩暈。
「先生,您怎麼了?臉色看著不太好?」
羅冠咳嗽兩聲,「無妨,或是昨夜受了風寒,你們進來吧。」
堅持著上到中午,羅冠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冷,摸了摸腦門,入手是一片滾燙。
發燒了。
可如今,他明明已經,恢復了部分力量,居然還會生病?看了一眼,手上還未癒合的傷口,羅冠心頭一嘆,大概猜到了原因。
果然,施恩與人,絕非沒有代價,尤其涉及到了神秘的夢族。
私塾又停課了,聽說是教授的陳先生,外出訪友時感染風寒,左右鄰居幾日來,都能聞到藥味,偶爾夜深人靜時,還能聽到陣陣咳嗽聲。
對門的王婆,面露慶幸,「幸虧前一陣,給陳先生提起淮南巷那位豆腐姑娘時,他沒有答應,這身體實在太差了,不過感染風寒而已……看樣子,恐怕要出大事……否則,真做了媒,我這名聲就壞了。」
老伴瞪她一眼,「沒事胡咧咧什麼?人家陳先生年輕體健,不過一場風寒,能有什麼事?!」略微猶豫,「明日,你帶幾個雞蛋登門去看看,若陳先生身體不見好,就幫忙再請個大夫。」
王婆嘟囔,「我就是隨口一說,又沒咒人的意思……知道了,明天我就去看看……」
第二天,陳先生終於病好了,站在院子裡,感謝了王婆的探望,隻是整個人看起來,都清瘦了一圈。
送走了王婆,他面露沉吟,「夢主,果然就在這裡……」救離沙,靠的是夢主的力量,這幾日昏昏沉沉間,夢主留下的魂魄印記曾短暫閃爍,可惜未曾留下信息,便又陷入沉寂。
「或許,可以嘗試從離沙口中,探聽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