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小試,小流火符威力甚大,可見老法師一脈雖落敗,但符道傳承未必就弱了。
如果傳播開來,定可分割符道氣運,匯聚於元初,到時未嘗不能為他所用——
符道二脈話事人?
哈,這身份用來對抗符道,或能有奇效。
雖說人間一劍,隻待水到渠成便可以成就,但多一份準備,便更多幾分把握。
羅冠心情不錯,恰逢河邊有一碼頭,雖不大,卻也圍繞於此,成了一處鄉野集市。
一陣香味傳來,是賣餛飩的,羅冠摸了摸肚子,邁步走過去。
「這位先生,來碗餛飩嗎?今天剛包的,皮薄餡足。」攤主招呼著,一臉笑容。
羅冠點頭,「來一碗。」
很快,熱騰騰的餛飩送上來,吃了一個,味道還算可以,但總覺得少了幾分滋味。
「客官,買把傘吧?我親手製作的,用的上好的傘紙,光潔如雪久不褪色,傘骨也是山上的老竹,曬烤一個月方成,能用許多年不壞。」
「走開走開!冬天賣傘,你小子是不是傻?別耽誤我們吃飯趕路!」
羅冠擡頭看去,賣傘的少年約十二三歲,身體偏瘦,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但正如他所說,背後竹簍中幾把傘,每一把的傘面都光潔白凈,透出幾分利落。
被人拒絕,少年面露失望,轉身就要離去。
「等一下。」羅冠突然開口,「這位小傘匠,勞煩你過來一趟,在下想買把傘。」
賣傘少年眼神一亮,急忙跑過來,「客官您好,這些傘都是我親手做的,質量很好,價格也不貴。」
看了一眼,少年被凍的青白的臉色,羅冠拿出一把傘,果然質感很好,傘面如雪,「好,就這把傘,多少錢?」
「嗯……您給十五個銅闆就好。」賣傘少年遲疑著開口。
他做一把傘,要用大半天時間,再加上材料準備,這個價格真的不高。
羅冠點點頭,「好。」他取出銅闆,放在少年手中。
賣傘少年連連道謝,正要離開時,又被叫住,「別走,小傘匠的手藝,我頗為滿意,再送你一碗餛飩。」
說完,對攤主招呼了一聲。
「好嘞,客官您稍等。」
賣傘少年一臉局促,連連擺手,「不……不用……您買我的傘,已經幫了我……我……」
咕嚕嚕——
肚子發出的聲音,讓他臉色漲紅。
羅冠笑了笑,「餛飩已經下鍋了,我也吃不掉,你不要的話,可就浪費了。」
賣傘少年低著頭,「那……那就謝謝先生了……」
餛飩端上來,他選了角落裡的位置,低頭吃了起來。
能看出他很餓,但隻吃了一半左右,就放下碗筷。
「老闆,能不能麻煩您,幫我打包一下?」
攤主擺擺手,「打包什麼?你過來,我給你加點熱湯,直接端給你娘吧,嗨!這大冷的天,難熬哦!」
等賣傘少年過來,喊著加熱湯的攤主,又添了幾個餛飩進去,不等他說話就擺手,「快走吧,今天是你運氣好,遇到了這位先生。」
「謝謝……」賣傘少年吸了吸鼻子,對羅冠、攤主鞠躬後,端著碗轉身離去。
他並未走遠,河邊樹林中,搭著一間茅草屋,那裡似乎就是少年的家。
「娘,我今天賣出去傘了,您快吃餛飩,張大叔還多給了幾個。」
「我已經吃飽了,娘你吃。」
對話間隙中,有咳嗽聲從中傳出。
「唉,這孩子也命苦,爹生了一場病,家裡賣房賣地,最終也沒救回來。娘因為幹活落了病根,如今寄居在這,隻靠這孩子賣傘為生,也不知能堅持到什麼時候。」攤主搖搖頭,低頭收拾桌椅。
很快,少年端著空碗回來,已經清洗乾淨,放在桌上,「張大叔,我娘說您的餛飩真好吃。」
攤主闆著臉,「別以為你會說話,我就還會送你餛飩?僅此一次!」
賣傘少年笑了笑,來到羅冠身前,他取出五個銅闆,小心擺在桌上,「先生,這是餛飩的錢,我娘說了,我們既然有錢,就不能白吃您的東西。」
羅冠想了想,收下銅闆,「說了請客,你既然還了錢,那我就再送你一樣東西。」
他起身,走到旁邊替人寫信的攤位,低聲與人說了兩句,很快借了毛筆過來,「給我一把傘。」
賣傘少年摸不著頭腦。
羅冠撐開傘面,落下四個字,待墨跡幹透後,才笑道:「別的傘,還是一把十五個銅闆,但寫字的這把,要十五兩銀子,記住沒有?」
「啊……是,先生,我記住了。」
羅冠還回毛筆,「那小傘匠,我們就此作別,告辭了。」
他起身,提著自己買的傘,向河邊行去。
餛飩攤主瞪大眼,看著他背影,「十五兩?這得賣多少餛飩!這位先生,可真敢說啊……」他看了一眼,緊緊抱著那把傘的少年,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保持沉默。
算了,就隻當是給這孩子,心裡留點念想吧。
倒是旁邊的寫信攤位,那名潦倒的讀書人,隱約看到了,剛才那位先生的落筆,猶豫一下,道:「小傘匠,我出三十個銅闆,你這把傘賣我吧?」
賣傘少年毫不猶豫,「不賣,先生說了要十五兩……我覺得,這位先生不會騙人……」潦倒讀書人牙疼,十五兩銀子他可出不起……但那位先生的字,是真的漂亮。
拒絕買傘的幾個商戶,嗤笑離開,「冬天買什麼傘?這大好的日頭,還能下雨不成!」
「十五兩?我跑一趟商路,都未必掙得到,現在的人真的敢胡說八道!」
「跟咱們什麼關係?走走,抓緊點趕路,船上的東西,得趕緊送到上遊道館去,可不敢誤了貴人的吩咐。」
幾人腳下匆匆,快速離去。
河邊,羅冠停在碼頭角落,這裡停著一艘小船,穿著破舊棉襖的老船夫,正用粗糙的大手,整理著漁網。
「這位船家,我要沿河而下到對岸去,走不走?」
老船夫起身,看了眼天色,「這位先生,今日的天色看似晴朗,但以小老兒的經驗看,恐怕要下雨。冬日雨寒,我這小船上又沒棚子,要不您還是改天出行吧?」
羅冠揚了揚手中物,「下雨又如何?我有傘。」
老船夫咧嘴,「您今個,定要出行?」
「拜訪他人,興緻而起,怕是等不到明天。」
「好吧,先生您這麼金貴的人,都不怕冬雨寒骨,老頭子我船上有蓑衣,又有什麼好怕的。您往上遊,是要去易陽山下的那座道觀吧?聽說頗為靈驗,有許多貴客,不遠千裡來許願嘞。」
羅冠點頭,「就去那。」
「上遊逆水,幾十裡水路,也要走上一天,算先生您一兩銀子,如何?」老船夫眼底,閃過一點狡黠。
羅冠遲疑,「這麼貴?」
「不貴不貴,船行江上,老朽還得管您一日三餐呢。」
「行吧,就一兩銀子,船家你可不能再臨時漲價了。」
「那不能!」老船家一臉笑容,「先生快請上船吧,趁著這位天氣好,咱們能多趕點路。」
「好。」
羅冠登船,老船夫喊了一聲響亮的號子,「起船嘍,水底的老爺、奶奶們,多照顧嘍。」
船槳一推河岸,小船慢悠悠的,向江中行去。
很快,岸邊的集市,就變得模糊一片。
羅冠感到有趣,「船家,你這號子,聽著有些害怕啊?莫非這江底,真有什麼……」
「先生,可不敢亂說啊,免得驚擾了水中的老爺、奶奶們。」老船夫一邊說,一邊解下腰間的酒壺,將濁酒倒入江中,還念念有詞。
幾息後,見船周水流沒有變化,才鬆了口氣,小聲道:「先生有所不知,咱們這條大江,傳聞上遊連著齊連江,那可是咱庸國第一大江,裡面是有水神老爺的。」
「咱們這,也有老爺、奶奶們仙靈,但我們運氣好,您要去的那座道館香火鼎盛,傳聞也是有神異的。所以江裡的老爺跟奶奶們,脾氣都很好,隻要不犯什麼大忌諱,基本都能沒事。」
「但船行江中,人為魚鱉,咱們還是小心點好,您說對不對?」
羅冠感應著一下,此刻江底深處,正有一條龐然身影,悄無聲息逆流而上。
他笑了笑,「船家說的對,是在下失言了。」
「沒事沒事,先生一看就是貴人,不了解咱們下層人的生存,小老兒明白的。」老船夫笑著開口,兩人說了一會話,他又開始唱起來,歌聲歡快之中,又有幾分悲涼。
羅冠問他來歷,老船夫搖頭,隻說是祖輩以來,這歌就在江上漁家間傳開了,人人都會唱幾句,誰作的卻不清楚。
「先生,您看這天色說變就變了,我這還有一件蓑衣,您要不嫌棄的話就穿上?」老船夫擡頭看天,此刻已有雨絲落下。
羅冠從善如流,「也好,多謝船家。」
穿上蓑衣,竟發現船艙中,還有一副釣竿,經船家同意後,羅冠搬了個馬紮坐在船頭,隨手一甩,魚線落入江中。
「先生,船在走,您這樣很難釣到魚的。」
「沒事,寒江獨釣,便隻當陶冶情操了。」
「先生真是雅緻之人。」
「哈哈,附庸風雅罷了。」
而就在,羅冠行船釣魚時,身後方的碼頭上,來了一艘大船。
甲闆上,一群錦衣披風年輕人,搓手跺腳,「這天色,看著是要下雨了,真冷啊!」
「走吧,大老爺吩咐了,就臨停一會,趕緊下去轉轉,船上呆了半個月,我真是膩歪夠了。」
「走走走!」
一群人說說笑笑,在奴僕開路下,向碼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