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沉默不語，隻是默默感應著體內的傷勢。

　　太重了。

　　五臟六腑如同被烈火灼燒，又像是被萬千鋼針穿刺，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鴻蒙靈氣也所剩無幾。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

　　當年，玄天戰皇以一敵六，最終力竭戰死。

　　沒想到，自己也要步其後塵，重演悲壯的一幕。

　　蕭辰緩緩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呵呵一笑。

　　笑聲中，帶著幾分蒼涼，幾分自嘲。

　　更多的，卻是一種看透生死的坦然。

　　回想自己從微末中崛起，歷經多少生死險境，哪一次不是逢兇化吉，化險為夷？

　　沒想到，這一次，終究沒能逃過這一劫。

　　雖然不甘，但是，事已至此，多少已經接受了這個結局。

　　玄天戰皇那等天資卓絕、冠絕一個時代的蓋世強者都會戰死，更何況是他蕭辰？

　　「既然橫豎都是一死，那便，再拉幾個上路吧！」

　　蕭辰眼中閃過一絲瘋狂。

　　剎那間，金龍再次出現。

　　隻是，這一次，金色的龍軀上面，竟燃燒起熊熊的血色火焰。

　　那是燃燒精血與神魂的徵兆！

　　金罡之力、狂暴雷霆之力，盡數灌注於龍爪，朝一位氣息稍弱的魔皇轟去。

　　見蕭辰這副拚命三郎的架勢，對方不敢以肉身硬接，第一時間便祭出一面古樸的魔盾。

　　神器光華大放，護在身前。

　　其他兩位魔皇也紛紛催動神器，嚴陣以待。

　　它們都知道，這是蕭辰臨死前的瘋狂反撲，威力絕對非同小可。

　　「當心！他燃燒了精血，空間法則……該死！」

　　空鹿魔皇突然怒喝一聲。

　　驚駭的發現，蕭辰在燃燒精血之後，對空間法則的掌控力竟然瞬間暴漲。

　　那種玄奧的波動，甚至隱隱超過它。

　　它甚至感覺到，踏對空間的禁錮之力，正在被蕭辰強行掙脫。

　　出聲提醒的同時，它便想用空間挪移之術，將被攻擊的魔皇移開。

　　卻駭然的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空間神通，這一刻竟如同陷入了泥沼，根本無法順利調換那名魔皇的位置。

　　就好像，那片空間被另一股更強的空間之力短暫接管。

　　噗嗤！

　　金龍燃燒著血焰的龍爪，完全無視空間距離，直接出現在那名魔皇的胸前。

　　魔盾應聲破碎。

　　龍爪餘勢不減，洞穿了護體魔氣，以及堅逾精鋼的魔軀！

　　那名魔皇臉上的驚愕與不解永遠凝固，生機迅速消散。

　　一位祖境巔峰的魔皇，當場隕落！

　　「啊啊啊！蕭辰，你這該死的螻蟻！」

　　空鹿魔皇雙目瞬間赤紅如血，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瀕死之軀，竟敢燃燒精血神魂！」

　　「已經用不著本皇親自動手了，你自己就要把自己玩死！」

　　金龍身上的血焰，如風中殘燭，明滅不定。

　　最後那點兒猩紅，也像是被無形的寒風吹散了似的，黯淡下去。

　　可以清晰感覺到，那股子曾經讓他睥睨群魔的力量，正從四肢百骸中急速抽離。

　　換來的，是深入骨髓的虛弱與冰冷。

　　油盡燈枯，說的便是此刻。

　　他拼盡全力，想要撲向另一位魔皇。

　　身體卻在扭曲的空間中踉蹌了一下，撲了個空。

　　空鹿魔皇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譏誚。

　　它已經提前一步，將另外兩位魔皇挪移到了安全地帶。

　　「既然如此……」

　　蕭辰聲音嘶啞。

　　調轉方向，直撲空鹿魔皇。

　　然而，空鹿魔皇就像滑不溜秋的泥鰍，壓根不與他正面對抗。

　　隻是仗著空間神通的玄妙，在層疊的空間中閃轉騰挪，彷彿在戲耍一隻瀕死的困獸。

　　蕭辰在破碎的空間亂流中追逐、嘶吼。

　　金龍身上，血焰一點點熄滅。

　　空鹿魔皇遠遠立著，聲音帶著戲謔與殘忍。

　　「怎麼不動了？」

　　「再來啊！」

　　面對這誅心之言，蕭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連維持真靈變的力氣都已告罄。

　　下一刻，金龍潰散，蕭辰變回傷痕纍纍的人形軀體。

　　一股徹骨的寒意自身上瀰漫開來，與當年在黃泉三神山感受到的死亡陰影一般無二。

　　甚至，更為濃烈。

　　不由得，他嘴角牽起一抹苦澀至極的弧度。

　　「到此為止了嗎？」

　　就在這時，空鹿魔皇那張得意洋洋的臉龐驟然變色，驚恐萬狀的擡起頭，望向蒼穹。

　　一股極緻的、彷彿連神魂都能凍結的寒意自九天垂落。

　　一道冰藍色的倩影，如九天玄女攜霜雪而降，正在以驚人的速度下墜。

　　「極冰法則？半步飛升！」

　　空鹿魔皇亡魂皆冒。

　　駭然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空間法則，彷彿被凍僵的毒蛇，無法調動分毫。

　　那片虛空，彷彿被無形的冰晶徹底凝固。

　　它能感知到空間的存在，卻失去了掌控權。

　　片刻間，倩影飄然落地，周遭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

　　她沒有看那些魔皇。

　　蓮步輕移，走到蕭辰面前。

　　伸出纖纖玉手，帶著難以察覺的顫抖，輕輕拂過蕭辰布滿血污與猙獰傷痕的臉頰。

　　下一瞬，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極寒之力湧出。

　　蕭辰被晶瑩剔透的冰晶迅速包裹，化作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

　　最後一絲微弱的生機，也被這股力量強行鎖住。

　　「你是何人？」

　　身後，空鹿魔皇色厲內荏的嘶吼，心中掀起翻江倒海。

　　什麼時候，人族冒出這等深不可測的強者？

　　隨時都可以飛升仙界的存在，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倩影緩緩轉身，冰藍色的宮裝在微風中輕輕拂動。

　　絕美的容顏上，覆蓋著一層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寒霜。

　　「我名，藍若靈。」

　　她的聲音清冷如冰泉，目光落在空鹿魔皇身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是你們，將蕭辰逼到這般田地的？」

　　「堂堂四位魔皇，圍殺一個輪迴境修士，竟然這麼狼狽。」

　　「還真是夠長臉的。」

　　藍若靈每說一句，周遭的空氣便凝結一分。

　　空鹿魔皇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魔軀從腳下開始，一寸寸被冰藍色的晶體覆蓋。

　　雖然，冰晶蔓延的速度並不快。

　　但是，卻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死亡韻律。

　　它想掙紮，想咆哮。

　　卻發現，連神魂都被無孔不入的寒意凍結。

　　最終，隻剩下一雙圓睜的、充滿恐懼與不甘的眸子，凝固在冰雕之中，再無聲息。

　　其他兩名魔皇，也是同樣的下場。

　　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藍若靈沒有多看一眼，小心翼翼的將蕭辰的冰封之軀橫抱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徑直向聖殿飛去。

　　至於三位魔皇的冰雕，則無人理會，從高空墜落。

　　砰的一聲，砸在焦黑的大地上，碎裂成數塊。

　　連同其內的神魂，一同化為齏粉。

　　……

　　聖殿。

　　氣氛凝重。

　　藍若靈不敢讓蕭辰蘇醒。

　　體內僅存的一絲微弱本源，已被她用極冰之力封存。

　　一旦解封，便是魂飛魄散的結局。

　　老酒鬼侍立一旁，看著藍若靈蒼白而焦急的臉龐，以及奄奄一息的蕭辰，忍不住開口：「聖女，這小……咳！」

　　話沒有說完，藍若靈一個冰冷的眼神掃來。

　　老酒鬼打了個寒顫，隻覺得周遭空氣都快凝固了，連忙擡手，在自己嘴巴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

　　「聖女息怒，至尊曾在幽冥黃泉之地，機緣巧合下修成了至尊神體。那黃泉之氣與陰冥死氣，或許能助他恢復神體，進而滋養本源。」

　　「幽冥黃泉？如何去？」

　　藍若靈眸中驟然亮起一絲希望，急切問道。

　　「老朽恰好知曉一條路徑。」

　　老酒鬼捋了捋鬍鬚。

　　「隻是，聖女身份尊貴，那地方……呃，不太乾淨，老朽帶至尊去就可以了。」

　　他說的，是那條他曾帶著蕭辰逃出生天的萬屍河。

　　藍若靈抱著蕭辰，語氣不容置喙。

　　「帶路！」

　　老酒鬼咂咂嘴。

　　得，勸不動了。

　　此時，聖殿外面，早已沒了魔族的蹤影。

　　先前，蕭辰被空鹿魔皇擄走，魔族大軍趁勢猛攻。

　　聖殿眾人苦苦支撐，直到藍若靈出關。

　　僅僅對著聖殿外黑壓壓的魔軍輕輕呵了一口氣，剎那間，所有魔族，無論修為高低，盡數化為栩栩如生的冰雕，場面蔚為壯觀。

　　隨後，她出去救蕭辰。

　　回來時，卻帶回了蕭辰的冰雕。

　　著實將聖殿眾人嚇得不輕。

　　應龍衛們更是長跪於聖殿之外，面如死灰。

　　好在，蕭辰尚有一線生機。

　　萬屍河畔。

　　墨綠色河水緩緩流淌，無數腐敗的屍骸在其中載沉載浮，散發著熏天的惡臭，令人聞之欲嘔。

　　老酒鬼指著那污濁的河水，道：「聖女，那裡有一空間節點，可通往幽冥黃泉。」

　　「隻是，這萬屍河污穢不堪，您身份高潔，不如將蕭至尊交予老朽。」

　　「幽冥黃泉之內並無兇險，老朽去去便回。」

　　他想勸藍若靈止步。

　　這種骯髒之地，實非不是她應該踏足的。

　　藍若靈卻隻是蹙了蹙眉，清冷的眸子掃過那片屍河，沒有絲毫猶豫。

　　「帶路。」

　　言簡意賅，透著一股不容抗拒的決絕。

　　下一瞬，一股極緻的寒意自她身上盪開。

　　周遭的空氣彷彿都被凍結，連濃烈的屍臭似乎都淡了幾分。

　　老酒鬼無奈，隻得先行一步，以靈力逼開河中那些礙眼的浮屍，帶著藍若靈沉入河底，尋到了那處隱秘的空間節點，帶著她進入幽冥黃泉。

　　「沿此忘川河，一路向西，約莫一萬二千八百裡，便可抵達黃泉三神山。」

　　「至尊便是在那裡，成就的至尊神體！」老酒鬼指引道。

　　「走！」

　　藍若靈抱著蕭辰，身形一晃，速度竟然比老酒鬼還要快上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