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晉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

　　兩人就這樣坐在急救室的長椅上。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手術終於結束；上一秒靠在牆上昏昏欲睡的寧一如，直接彈出去，焦急地在門口踱步。

　　“醫生，病人怎麽樣？
”

　　“手術很成功，病人家屬不要擔心，應該很快病人就能醒過來了。
”

　　“那就好。
”

　　寧一如放下心，慢慢地跟在後面。

　　寧竹被送進了加護病房，混身插管，看不出原樣。

　　看著這樣的寧竹，寧一如不可能沒有情緒波動的。

　　歪頭，再歪頭；用力揉著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

　　她才不要在寧竹面前軟弱呢，不能讓寧竹看到自己這樣的一面。

　　“醫生說腦部的淤血清理地非常及時，但你姑姑可能會失憶；如果他醒來之後不認識你了，不要擔心。
這種情況隻是暫時，會隨著身體的康復，記憶回來的。
”

　　殷晉猶豫地說。

　　他不確定，這些對於寧竹來說算不算好消息。

　　總比沒希望的好吧？

　　“哦，”寧一如淡淡道，“你怎麽還在這裡。
你怎麽還不走，難道你舍不得優渥的薪資；還是你，之所以呆在我身邊，喜歡上我，你想要陪我？
”

　　殷晉低頭不語。

　　陪伴了自己這麽就，她早就把殷晉當成了自己的家人，再多的狠話也說不出來了；寧一如坐在病房門口，等待助理回來。

　　可能是因為今天的情緒波動太大，猛然地情緒下沉，寧一如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

　　餘光瞥了一眼殷晉，寧一如轉過身子，腦袋靠在牆上，看著手機消磨時間。

　　周圍很安靜，靜到能聽見兩人交錯的呼吸。

　　突然，殷晉肩頭一重，寧一如直接倒在殷晉懷裡。

　　看著懷裡熟睡的女孩，殷晉勾唇輕笑；看著她臉上的碎發，突然很想幫她整理。

　　但，他是什麽身份？

　　他連對寧一如的喜歡都不敢承認。

　　如果做出了這樣出格的舉動，寧一如會怎麽做？

　　會不會因此討厭他？

　　徹底斬斷了兩人的聯系。

　　殷晉對寧一如的喜歡，和對閔綺麗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他對閔綺麗對美好事物的萌動，少男時期總是幻想著自己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

　　而，他對寧一如的感情，是經過長時間相處；在一次、一次的怦然心動中小鹿亂撞，慢慢的確認。

　　他對寧一如的感情才是最真實、最真摯的。

　　並且，願意一直堅守著這份感情。

　　十八歲什麽都不懂，以為心動了，就喜歡了。

　　二十二歲經歷了很多，心動了，喜歡了，卻不敢表露了。

　　感受著懷裡溫熱柔軟的觸感，殷晉貪戀著此時的美好。

　　他希望時間變得漫長一點。

　　——

　　“抱歉，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

　　崔莫升看到兩人相擁，直接轉過身，將一台手機遞給殷晉。

　　“你突然從畢業典禮跑了，老師找了你半天；電話打到手機上，我才知道。
應該沒有耽誤什麽事情吧？
”

　　殷晉黑臉看著崔莫升。

　　“你時間掌握得非常好。
”

　　“呵呵。
”

　　崔莫升乾笑兩聲，“你雖然畢業了，我晚上還有晚自習，就不打擾你們了。
”

　　想了很多，崔莫升衝著殷晉做出一個加油的姿勢。

　　擔心，殷晉再有什麽反應，大步跑開。

　　殷晉的手機上有很多人的未接來電，唯獨沒有寧一如的。

　　連一條信息都沒有。

　　“你就不能讓我幫你嗎？
你不相信我嗎？
”

　　心痛地看著懷裡眉頭緊鎖的女孩。

　　許是他的視線太過熾熱，懷裡的女孩嚶嚀了下。

　　殷晉趕緊裝睡，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

　　——

　　寧一如睜開眼睛的時候，腦袋發懵。

　　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殷晉的懷裡，臉瞬間紅了；趕緊從他的懷裡出來，看著殷晉熟睡的樣子，寧一如看著他的側顏猜測，殷晉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剛剛.

　　“這麽荒謬殷晉肯定不信。
”

　　寧一如把自己說服了。

　　房間裡，寧竹的情況很穩定。

　　“你真的希望我過得快樂嗎？
如果你希望我快樂，就趕緊好起來親手跟我說；你說出來，親口讓我聽到，我答應你。
讓別人說出來算什麽，難道我十八歲了，你也不打算管我了？
”

　　寧一如的聲音越來越低，聽得殷晉的心越來越抓弄得痛。

　　他想立刻“清醒”過來，告訴寧一如，還有他在。

　　殷晉會管寧一如。

　　深知寧一如的驕傲，殷晉不敢這麽做。

　　他隻能裝睡，默默地把一切鐫刻在心裡。

　　沒有人能夠回應寧一如。

　　看著房間裡滴答機械，寧一如撥通助理的電話。

　　“給寧竹找一個護工吧，我不可能一直照顧她的；寧竹也不喜歡我這樣照顧她，我馬上就要報志願了。
我”

　　“已經想好了，我要學金融，以後和寧竹一樣管理家裡的產業。
”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
你看，沒有了寧竹，就像失去了靈魂一樣，這樣可不行。
”

　　寧一如說的時候，眼中閃爍著淚光；她在朝著最優秀的方向努力，她會成為最優秀的人，可以和寧竹並肩的人。

　　——

　　後半夜助理來換班了。

　　看到“熟睡”的殷晉愣了下，隨後想到什麽，將“熟睡”的殷晉叫醒。

　　“怎麽了？
”殷晉差點睡著了。

　　助理擔憂地看著寧一如，“小如要回去了，你送送她；大半夜的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寧總也不希望，她遇到危險。
”

　　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寧一如聽的。

　　助理知道寧一如的矛盾，她想辭退殷晉；給他們個機會，或許事情會有轉變。

　　殷晉是狂奔過來，沒有開車；助理把自己的車給了他們，“把一如送回去，明天我的助理會去取的。
”

　　“好。
”

　　殷晉握著鑰匙，看向寧一如，“回去吧。
”

　　寧一如微微點了下頭，最後看了眼寧竹。

　　希望明天這個人會醒。

　　她這麽堅強。

　　當初寧家那麽破敗，寧竹都成過來；這次的車禍，寧竹也一定能挺過來。

　　她還有很重要的東西要守護呢。

　　寧一如一上車就躺在後座，“我有些累了，到了叫我可以嗎？
”

　　“好，我會慢慢開的。
”

　　後半夜，路上的車很少；殷晉把十分鍾的路程，拖慢到半個小時。

　　他其實可以更慢的。

　　但，這樣就太明顯了。

　　終於還是到家了，殷晉喚醒已經睡著的寧一如。

　　“到家了，不要在車裡休息，會生病的。
”

　　殷晉把她載回了別墅，是她爸爸媽媽的別墅。

　　寧一如腳步沉重緩慢，溫吞不願地回到房間。

　　“天亮了我才把你辭退，今天就在這裡休息吧；順便把你留在這裡的東西收拾乾淨，我不想麻煩第二次。
”

　　“好。
”

　　寧一如心狠起來，真的很讓人傷心。

　　回到熟悉的小房間，殷晉苦澀的笑了。

　　家裡的房間那麽大，他卻心甘情願地在這個小房子住了一年。

　　——

　　寧一如回房後，按照往常的習慣洗漱。

　　清洗乾淨後，寧一如躺在床上。

　　在車上晃晃蕩蕩的時候，她都快睡著了；洗漱的時候，她也昏昏欲睡。

　　結果現在，一點睡意也沒有。

　　睜著眼睛看到月亮被擋住，外面開始嗚嗚地刮風，打雷下雨了。

　　“是在為那些畢業生傷心嗎？
”

　　寧一如沒有焦距的視線隨意落在房間，最後落在一扇門上。

　　這是一個單向的門，通往殷晉的房間。

　　高三的時候這個門是敞開的，她經常搞突然襲擊，問殷晉一些沒頭沒尾的問題。

　　那時候，寧竹還沒有出事。

　　她的心思也沒有現在沉重。

　　她好像一瞬間就長大了。

　　——

　　意識重新歸攏的時候，寧一如發現自己竟然開門到了殷晉的房間。

　　面上閃過一絲尷尬，寧一如理直氣壯地朝著殷晉走過去，拍醒了正在熟睡的殷晉。

　　熟悉的感覺，殷晉緩慢地睜開眼睛。

　　“你睡著了，今天你畢業了；殷晉外面下雨了，應該是為了你們畢業生下雨的。
畢業了，你不傷心嗎？
你要進入社會，承擔一些責任。
”

　　“大家雖然會到天南海北，但是我們還會再見的，為什麽要傷心？
不能一輩子都生活在溫室裡，其實我們一直都在承擔責任。
”

　　殷晉的聲音溫柔繾綣。

　　“你值得更好的工作，如果你還想在寧家工作；隨便選一個部門，明天你就可以去上班。
”

　　“你為什麽不覺得我願意在你身邊工作？
”

　　“你這麽優秀的人，我不能耽誤你；殷晉你和我，不是一樣的人生。
我就是個廢物，如果不是寧竹，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報廢了；現在強撐著，也隻是為了寧竹。
”

　　寧一如衝著殷晉燦爛一笑，“我要報名你們的學校，學習金融。
你們學校是金融類最好的學校，我就算是個廢物，也一定會有收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