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風微微愣住,眉頭輕輕皺起,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不解的詢問:「此話從何說起?」
少女輕輕搖頭,語氣裡帶有一絲的委屈,「無事」,短短的兩個字,她的眼神裡帶著一種深深的惋惜,還有幾分隱隱的不甘,臉上的笑容也有些落寞。
她垂著眼,輕聲開口:「姬公子,天色不早了。」
姬風沉默的看著她,半晌才開口:「郡主,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
「好」,秋沐擡眸對上對面男子的視線,「既是如此,姬公子請便。」她的聲音裡藏著淡淡的悵然,卻又極力掩飾,不讓情緒洩露太多。
這都五六日過去了,沈依依那臉也不知道成什麼樣子了。秋沐都不敢想,既然那傢夥沒動靜,就證明他的心上人暫無性命之憂。
夜幕降臨,殷王府在細雨中顯得更加寂靜。細雨如絲,輕輕灑落,濕潤了王府的每一個角落。雨聲滴答,更襯托出這份寂靜的可怕。偶爾有一兩隻夜鳥飛過,發出凄厲的叫聲,更增添了幾分恐怖。
殷王爺猛然睜開眼,想發出聲音,卻被來者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別出聲!」秋沐低聲呵斥,確認床上的人不會出聲,才緩緩收回手。
書房裡點燃昏黃的油燈,秋沐坐在桌前有一搭沒一搭的手指敲擊著桌面。每一下直入殷王爺的心砰砰的跳。
「殷王爺這幾日怕是活的太滋潤了。」
殷王爺聽出來者的不悅,想起明天就是毒發之日,趕忙道:「昨日宮中為南靈來的和親公主接風。明日,明日早朝我會按你說的做。」
秋沐冷冷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嘲諷,「殷王爺貴人多忘事,記得就好。」
她當然沒放過看見殷王爺那被嚇著的樣子。沒想到對方還是個貪生怕死的主。
一瓶解藥被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殷王想伸手接過,女子將藥瓶撤後一步,發話:「不用操之過急,十五日後,南靈公主大婚,大婚後的第七日你在行動。」
「為何?」殷王爺忍不住詢問。
秋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輕聲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雙眸掃過殷王,「解藥自會給你。但是……你最好不要耍任何花招。」
殷王爺心中一凜,連忙點頭,「我明白,我明白。」他的眼神中滿是惶恐,看著眼前的秋沐,他心中不禁暗嘆,這個女子,心思深沉,絕非等閑之輩。
秋沐看著殷王爺那惶恐的樣子,心中一陣冷笑。她緩緩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細雨,淡淡道:「殷王爺,記住你說的話。否則,下次來的,就不會是我這麼客氣了。」
說完,她身形一閃,已然消失在書房中。隻留下殷王爺一人,獃獃的坐在床上,心中的恐慌,久久無法平息。
殷王爺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何身份,為何那般肯定十五日後南靈公主就能嫁出去?
「阿沐……」入夢的人囈語著。
秋沐轉頭看向聲音來源,見床上的人沒有轉醒的跡象,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她躡手躡腳走到床榻邊,生怕吵醒床上的少女。
「郡主,六皇子求見。」蘭茵急忙跑進念惜院傳話。
秋沐微微挑眉,看向劉子惜,眼中閃過一絲戲謔:「表姐,看來你的魅力不小啊,六皇子都親自找上門來了。」
劉子惜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別過頭去,「你少來,那個騙子,我才不想見他。」
「哎呀,表姐,你就去見見他嘛,說不定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秋沐勸道,心中卻暗自好笑,她知道劉子惜對六皇子有些誤會,不過這也正是她想看的好戲。
「不見不見,說什麼都不見。」劉子惜堅決地搖頭,轉身進了房間。
秋沐見狀,也不再勸說,轉身對蘭茵道:「蘭茵,你去告訴六皇子,公主身體不適,不宜見客。」
「郡主,六皇子說是找你的。」甚至還強調了一遍,蘭茵心裡吐槽,皇子公主的生活真是搞不懂呀。
「那就請進來吧。」
「是。」蘭茵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六皇子便在蘭茵的引領下走了進來。他身著一襲錦衣,氣宇軒昂,眉宇間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看到秋沐,他微微一笑,拱手行禮,「德馨郡主,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秋沐回以一笑,「六皇子客氣,不知六皇子今日到訪,有何要事?」
南記坤直了直身子,神色變得認真起來,「實不相瞞,我今日來,是想請郡主幫我一個忙。」
「哦?六皇子請講,若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定當竭盡全力。」秋沐說道。
「郡主!」門外的聲音打斷院子裡的兩個人談話。
秋沐疑惑……
蘭茵急忙道:「郡主,華公子求見。」
秋沐與南記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她的眼底皆是鄙夷之色,這是終於坐不住了嗎?
「帶他進來。」她的聲音清冷。
蘭茵應了一聲,轉身匆匆離去。不一會兒,華林跟隨著進來,好奇地四處打量著這個院子。
「南霽風讓你來的嗎?」秋沐開口便直擊關鍵。
「啊,什麼?」華林收回目光,傻愣愣的看著面前的女子。
華林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笑道:「那個,其實是本小爺自己想來的。」
「這位是?」南記坤詢問。
秋沐這才反應過來,兩個人還相互不認識。
按理說,華林作為南霽風的表弟,應該和皇家人有一定的交集。
如果是這樣,那慕容家又是怎麼一回事……
心裡隱隱約約的猜覺無限放大。秋沐很快斂住自己的思緒。
她向對方互相介紹:「這位是六皇子南記坤。這位……」
「六皇子,六皇子好。」華林急忙打斷她,「草民就是微不足道的平民百姓。」
他生怕面前的女子胡亂說話。
就這點小心思,秋沐輕蔑的看了他一眼,開口問:「那華大少爺是來有什麼事嗎?」
華林訕訕地笑了兩聲,避開了秋沐的目光,略顯拘謹地說道:「其實……其實我是來找秋芊芸的。」
「芊芸?」秋沐顯然不信他說的話,但也沒拆穿他。「芊芸沒在我的院裡,蘭茵,你帶著華大少爺去找三小姐。」
華林一聽她要讓蘭茵帶他去找秋芊芸,急忙擺手,「不不不,其實也不用那麼麻煩,我就在這裡等等她就好。」
秋沐挑起一邊眉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哦?華大少爺這麼有耐心?還是說,你其實並不是那麼想見芊芸?」
華林被秋沐看得有些心虛,他乾咳了兩聲,試圖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那個,其實……我也好久沒見到德馨郡主了,想順便和郡主敘敘舊。」
南記坤在一旁觀察著兩人的互動,心中暗自好笑,但也識趣地沒有插話。
秋沐看著華林那拙劣的借口,敷衍他:「嗯,你開心就好。」
華林也不尷尬,就隨處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南記坤算了一下日子,「五日後便是乞巧節,郡主可以……」
「不行!」華林突然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猛然站起身來,「秋沐,你已經是睿王妃了,怎麼能和外男一起出去!況且……況且你嫁的是我哥,這不是犯了七出之罪。」華林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變成了嘟囔。
秋沐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方才的話題:「六皇子繼續說。」
「乞巧節當日,晚上戌時我會在城東的沁海湖等……」
「不行!」華林再次出聲打斷,他的臉上滿是焦急與不安,「秋沐,你真的不能去……」
「華大少爺」,秋沐冷聲,「本郡主似乎並沒有邀請你來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
南記坤也站起身來,他看向華林,眼神中帶著幾分不悅,「華公子,這是我和德馨郡主之間的事情,似乎與你無關。」
他並不知道對面這個華林是何身份,為何德馨郡主會認識這類人?
華林被兩人的態度弄得有些尷尬,他摸了摸鼻子,訕訕地笑了兩聲,「那個,我也是關心你嘛。既然你們都不領情,那我就不多說了。」
秋沐看著華林那尷尬的樣子,心中一陣好笑。她轉頭看向南記坤,示意他繼續。
南記坤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與公主可能有一些誤會。五日後便是乞巧,郡主可否將公主帶到沁海湖那邊,我想將誤會解開。不知郡主能否幫在下這個忙?」
秋沐微微皺眉,沉思片刻後,爽快答應:「可以。」她還正發愁怎麼帶劉子惜與這幾位皇子認識,這不就是送上門的機會。
「多謝郡主幫忙。」南記坤道謝。
一旁的華林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兩個人,自己剛才的行為確實有些衝動。
「郡主,老夫人讓老奴帶二皇子來你這兒。」院門口突然出現的李嬤嬤打斷院子裡的人。
秋沐聞言,眉頭輕輕一挑,心中暗想,這二皇子又來了,看來今日這念惜院可真是熱鬧非凡。她轉頭看向南記坤和華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二位,看來我這念惜院今日是貴客盈門,要不二位先?」
意思都這麼明顯了,再傻的人也明白是什麼意思。
可,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傻的人。
南記坤與華林對視一眼,明白對方的意思。
華林拒絕:「別啊,人多才熱鬧。」他扭頭髮話:「那個嬤嬤,讓人家快進來吧。」
南錫焊跟著李嬤嬤緩緩走進了念惜院,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四處打量。這個院子,雖不算大,但布置得別有一番韻味。院中的花草樹木,看似隨意栽種,卻又似乎蘊含著某種規律,顯得既自然又和諧。
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坐在桌前的男子身上,那個化成灰都能認出來的人身上。
他拱手行禮:「見過皇嬸。」
秋沐從他進院子就一直盯著他。那偽善的樣子令人噁心。她語態清冷:「嗯。」
似乎從嫁給南霽風起,自己還沒使用過睿王妃的這個身份帶來的權利。她自嘲的輕笑一聲。
南錫焊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男子,走到他跟前,故作驚訝:「六弟,你怎麼在這?」
南記坤聞言,擡起頭看向南錫焊,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迅速站起身,向南錫焊行禮,「見過二哥。二哥怎麼也來了?」。他反問南錫焊。
「當然是奉父皇之命,帶領南靈公主出去轉轉。」南錫焊又問:「六弟也是來看公主的嗎?」
「嗯」,此時也不得不承認。
「那感情好啊,剛好一會兒太子皇兄也來,一起出去轉轉」,南焊錫詢問秋沐:「皇嬸也一起來,人多才熱鬧。哦,還有這位公子。」
華林感覺莫名其妙,自己又不和這些皇家人相熟,剛想開口拒絕,又想起自己來這的目的,「好啊,一起。」
秋沐看著眼前的幾個人,心中不禁感到一陣無奈。她本來隻是想在念惜院裡安靜地待一會兒,沒想到大清早的卻惹來了這麼多的麻煩。
沈依依的寢室眾人跪了一地,江湖上請的郎中,城中的大夫,宮中的禦醫……即便人再多,對於沈依依臉上的毒也束手無策。
「本王要你們有何用,毒都解不了!」南霽風猛地一拍桌子,怒火中燒,聲音如同雷霆般在眾人耳邊炸響:「平日裡一個個自詡醫術高超,關鍵時刻卻如此沒用。」
他目光如刀,掃過面前一群瑟瑟發抖的郎中,每個人都不敢與他的視線相對。氣氛頓時凝重到了極點,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閑逛了一上午的華林剛邁進院子,就聽見他哥發火的聲音。
他躡手躡腳的跨進沈依依的房間,感受到了這股肅殺的氣氛。他瞥了一眼憤怒中的南霽風和那些戰戰兢兢的郎中,心中已明了七八分。華林輕輕地咳了一聲,打破了這僵持的氣氛。
「這麼嚴肅幹嘛,他們治不了你也不可能把他們都殺了。」華林忍不住嘟嚷:「這還不是沈依依咎由自取的結果。」
「事情完成得怎樣了?」南霽風轉過頭,看向剛剛進門的華林,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順手示意地上跪著的人下去。郎中如釋重負。
華林聳了聳肩,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她讓你親自去找她說。」
南霽風聞言,也不再多說。
夏天悶熱,難以入睡。夜色中,秋沐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裡乘涼。微風輕輕拂過,卻難以帶走身上的燥熱。她擡頭望向星空,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院子裡的石桌上放著一杯清茶,茶香四溢,卻難以平復她內心的浮躁。
「南霽風,你說緣分這個東西,為什麼不能是人為的?」少女聲音清軟。
她突然變得狠厲:「都是孽緣。」
如果,四歲沒有遇到南霽風,是不是現在就與南霽風遇不到。
秋沐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浸在過去,畢竟現在她已經嫁給了南霽風,無論願不願意,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南霽風從樹後面走出來。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眼中卻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解藥。」他開口,聲音有些低沉。
秋沐也不慣著他,「和離書。」
南霽風眉頭微皺,他看著秋沐,似乎想從她的表情中讀出些什麼。但秋沐的臉上隻有平靜,那種深入骨髓的平靜。
「解藥給本王。」南霽風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似乎在提醒秋沐他的來意。
秋沐輕輕地搖了搖頭,「解藥我有,但是……」她這時擡眸才正眼看向面前的男子,「但是南霽風,你似乎忘了你自己做過的事。」
那一掌……
南霽風的眼神微微一凝,他自然沒有忘記那一掌,也正是因為那一掌,讓他和秋沐之間的關係徹底降到了冰點。但此刻,他需要那解藥。
「南霽風,明人不說暗話。你自費三成內力,此事全當沒發生過。」秋沐話不容置疑。她看著南霽風,等著他的答覆。
南霽風愣了一下,目光在秋沐的臉上遊移,試圖從她的神情中找尋一絲鬆動的跡象。但秋沐的眼神堅定,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
心中權衡著利弊。他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好,本王答應你。」
他集內力於手掌,猛然向自己心口處襲去。
秋沐看著他,並沒有阻止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待著他。
南霽風的身影微微一晃,一口鮮血噴湧而出,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
看他這樣,顯然,三分的內力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解藥。」南霽風的眼神冷若冰霜,彷彿此刻的虛弱隻是表象,那深藏的銳利與強悍絲毫未減。
秋沐明顯感覺到身邊的氣壓都降低了。她不得不承認,北辰的睿王爺確實是個強大到令人畏懼的存在,即使在此刻虛弱之際,他身上的威嚴與霸氣也絲毫不減。
「南霽風,這隻是咱倆之間的事解決了。」秋沐緩緩開口,聲音中透著一絲冷意,「我並非不願給你解藥,隻是,沈依依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碰本郡主的底線,到頭來一句道歉也沒有。你當本郡主是軟柿子,好拿捏?」